大年三十,方宏庆带着新娶的小老婆回来了,年轻俏丽的女人画着浓浓眼影,身材因为刚刚生产还没恢复好,怀里抱着还在吃奶的小儿子。
方黎的母亲李文玲也跟着从别克车的后座下来,她点了根儿烟抽着,不愿意踏进这个乡下屋子。
方黎叫了一声:“妈。”
李文玲吐了口烟,也没看方黎,朝年轻女人不善地暼了一眼:“别叫我妈,你要换妈了,你的新妈在那儿呢!”
方宏庆骂道:“大过年的别他妈瞎吵吵!你这个臭婊-子到底输了我多少钱,等着我过完年跟你算账!”
李文玲登时恼了,跟方宏庆在院子里就互相指着鼻子咒骂起来。
这种场面方黎早就司空见惯,他绕到别克车后面,秦卫东正在从后备箱里卸年货。
方宏庆这次回来带的东西比往年少,只有几箱水果和市里店铺的烧鸡烧鹅,秦卫东垒了几箱搬着,方黎探头进去,还看见十几挂风干好的腊肠:“好香呀,我饿了,秦卫东。”
乡下地方,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这么多肉吃,秦卫东示意他拎起一条,俩人拿着东西往后院的小厨房走。
厨房里,秦卫东在灶台上切着腊肠,方黎伸手拿着,不一会就吃了七八片,再要拿时,秦卫东用眼神制止了他:“够了,这些盐多,一会你吃多了胃里不消化。”
“好不容易才有腊肉吃,我要多吃几片。”
方黎才不听他的,绕开他的手,捡起案板上切好的腊肠放进嘴巴里,秦卫东放下刀,方黎的腊肠咬了一口还没嚼,就让秦卫东从嘴巴里截胡了。
不仅是没吃的那半截,连已经咬进嘴里那小半块儿腊肠也让秦卫东伸着两根指头撑起臼齿,从湿漉漉的嘴里拿出来了。
“去把碗筷摆了,叫阿婆出来吃饭。”
方黎嘴里没肉,恼地瞪了秦卫东一眼,妈的这男人真够狠心的,就去东屋找他奶了。
很快地,方宏庆开车回家的消息就在镇子上里传开了。
讨要薪资的工人聚集在家门口,方宏庆招呼着大家,说他在徐溪打着个矿,现在资金都压着新进的设备上,所以才发不了工资,但他承诺不会欠大家一分工钱,等年后还要接大家一块去新矿上干活。
工人不信,高声喊着要他现在就发钱。
方宏庆站在凳子上,从皮包里拿出厚厚的一沓红包,发给工人,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张百元红票子,方宏庆一边发着,一边说耽误大家过年了,等年初五开工,他再给大家每个人补发两千块钱的大红包。
工人们听见再等六天就能补两千,说什么的都有,带头的杨师傅和几个工人一商量,让方宏庆给每个人打了张欠款两万二千工钱的欠条做担保,都弄完了,太阳都快落山,工人们拿着有方宏庆白字黑字摁手印的欠条才算是回去了。
方黎算了一笔账:“又是一万多出去了,你说我爸这么大手笔,是不是真在徐溪打着矿了?”
秦卫东刷着碗,不置可否。
方黎又问:“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打算跟着我爸干了?”
秦卫东没点头,但也没摇头。
方黎瞪眼:“那你为什么不实话告诉我?”他照着秦卫东腰腹处薄薄的软肉拧着掐了一圈:“你现在都敢瞒着我心里藏事了!还是这么大的事!”
方黎下手没个轻重,秦卫东皱了下眉,低头看掐他的那双手手指纤长又白嫩,忍了。
“我不确定,但这半年无论是公账还是私账都对不上,你爸之前开除了李会计,他跟我说你爸拿着账上的钱去赌石。”
“赌石是什么?”
冬天的水池冷,方黎说着说着就跟秦卫东站在一块了,水管冲灌下来的冷水溅到方黎外面的棉袄上,秦卫东说:“你站远点儿。”
“我站远点儿听不见你讲什么啊,你跟我说赌石是什么嘛。”
方黎催促他,绕到了水池对面去,等着听秦卫东说。
“就是赌博,赌的是石头。”
“说了等于没说”方黎托着下巴:“一块破石头能有多贵?”
“几万,十几万,几十万,再贵的也有。”
“那么贵啊!”方黎惊讶了:“那我爸呢,他赌了多少钱的石头?”
秦卫东想了一下,没说,他摇头:“不知道。”
他问过辞职的李会计,李会计不肯说,只是最后让他别跟着方宏庆干了,能走就快走,估计不会是小数目,这样看,很可能市里的账上也没钱了。
他不想让方黎担心这些。
晚上是除夕夜,挨家挨户地响起鞭炮声,震耳欲聋,重泗镇常年都是这样,哪个老板开矿了要放一挂,下矿了也要放一挂,打出了矿高兴要放,打不出也要放,驱驱晦气。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刺鼻的硫磺味道。
方宏庆带着小老婆去镇子上的饭店吃饭去了,秦卫东带着猎-枪去矿上守矿,李文玲叫了几个女的一块在西偏屋打麻将,一直到半夜,方黎被炮仗和隔壁屋的麻将声吵得睡不着觉,出来放水,刚巧碰上李文玲输了钱,骂骂咧咧的出来抽烟。
“方黎,去拿个打火机!”
那屋子门帘一掀全是烟味,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