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浸浸的露气中醒来,女子伸展开蜷缩的身子,迷蒙地睁开眼,却见整个山谷被浓重的雾气所笼罩,天色显得那样晦涩,一切都寂静极了,道士也看不见踪迹。
她摸了摸衣裳,沾染了湿润露水的丝罗熨帖地贴在身上,夜间的寒气直逼心间,整个人被冻得瑟瑟发抖。她摊坐在地上,双手捧于一处,靠在唇畔不住呵气。
之前听道士说山林中经常会下有毒的雾瘴,寻常人待得久了,虽不致死,却有可能让人丧失五感,变成废人。这山谷形势敞亮,并不太算封闭,兴许这只是寻常的雾气,未必会有什么害处。
或许是雾的缘故,空气里散发着很清新的味道,她拿捏不准,只心说如果在这儿中了毒瘴,那也太得不偿失了,回头肯定会被道士给笑话死。
她轻轻的“哼”了一声,若非道士为老不尊蛮不讲理,自己怎么会落到这等地步,孤零零在寒夜中醒来无处可去。
她闷头在溪边抱臂兀自坐了一会儿,只觉眼前所有景象都晃晃悠悠颤颤巍巍,仿佛马上就要天翻地覆本末倒置,知道自己算是达到忍耐的极限了,又想到道士夜夜坐在大石上,也不晓得是怎么做到的。
正欲起身离开之时,却见远处天边倏然发亮,温暖柔和的淡黄色逐渐晕开,于黑暗中打开一线光明。那光亮骤然扩大,冲破雾气的束缚,乃至冲淡了眼前丝丝缕缕的暗白色,亦照见了天上来不及和黑暗一处退避的星月。
夜空的颜色,她第一次看清,处于蓝和紫之间,又有两分淡淡的海棠色,银色的星河横跨夜幕,璀璨而又瑰丽。
她震惊的难以瞬目,随着日出的光芒冲破黑暗,星河同夜的色彩正在暗淡,月轮的身影正隐没在发白的天色中,仿佛眨眼的时间就不见了。
天光追逐黑暗,可溪流、山林的反应却是极为平静的,仍在默默地沉睡着,也许只有日光达到了能够穿透它们的时候才能唤醒它们的灵魂吧。
她亦平静地回到竹屋躺在床上,直到日上三竿之时才同山林与溪流的灵魂一道醒来。
对于不扰人清梦这一点,道士终于做了件比较君子的事情。在她歇息的时候,道士是绝对不会进来的。
她悄悄打了个呵欠,确保不会被道士看见,以此来维持自己一贯的淑女形象。虽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但总也不会是个村姑野妇吧。
她掀开竹帘,未等彻底走出门口却已华丽丽“阿切~”一声,立即传来道士的嘲笑:“丫头起得倒是早啊。”是很早,已经中午了,再做个春秋大梦太阳都落山了。
她不理道士的奚落,湿衣入睡果然是着了凉了,都怪道士!她的脸上露出愤恨的表情,道士有点不解,但着凉受寒在他眼中不算什么,因而没能细想,闭上眼睛就过去了。
此后的几天里,山谷露出了本来的面目,通常总是上午晴??无云,到了午后反而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而晚上又能看见群星伴月,宁静安详。也许这样的天气才是山谷一贯的风格。
而道士的作风自不用说和山谷的面目是一致的。
她嫌做鱼麻烦,后来回想起先前鬼使神差下处理鱼的血腥过程,直教恶梦缠身了两天,又亲眼目睹了道士抢鱼喝的无赖行径,立誓再不做鱼,只好到山上摘些野果饱腹。
偶尔寻得珍贵而又美味的山珍,则又被道士故技重施抢了去,反复几回,她真是把道士掐死的心都有了。可是没办法,毕竟在这儿生活还要依靠道士庇护。
说到底还是自己坠崖失忆在先,可恨到现在还没人来寻,莫非真要在这不知名的山谷中孤独终老?
微微地叹口气,算来如今已在谷中待了五日,四舍五入算起来就是半个月的一半,再过一阵,溪边的柳絮都该沉底了。而自己假如还是无人问津,估计这辈子都和外面无缘,要么同不知名号的道士“相见两相厌”,要么到林子里摘果子或者从溪中捞鱼,还淑女呢,千千万万老淑女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吧。
然而她并不知道的是彼时不远处的帝都里有人正忧心忡忡,连夜向皇帝请命暗中查访临华郡主的踪迹。
后世有史书载:成帝建崇三十四年四月二十三,先是亲贵出游,为离魏奸贼所惊,独临华郡主不知所踪,后三司亟查之,始获全寇,而郡主亦未果,世子遂星夜疾驰,连挑州县十余匪寨……
当然,那是后话了。
据说,晋平世子以晋平王府的名义发函各州县,即刻张贴告示,寻找一名相貌清秀的女子,然而却未挑明身份年貌,但凡找到者送至州府,核实无误即厚赏金银千万,甚至由晋平王保荐、朝廷授予官禄。
要知当朝朝政全由几家世族把控,甚少能有平民白衣入朝为官的,这样的殊荣,这样的赏格,足以使民间躁动,都说那布告上的女子肯定是京中的贵人。
晋平世子却不管此事会产生多大的反应,严令州县长官无论如何不准查探详细,否则就要让朝廷撤了他的官职。
此举着实让许多州县长官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