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弟子不曾见过郡主的容貌,但其身边行走的小侍女穿着淡绿罗衫容貌清秀,就令所有弟子心生好奇。
临华上山之时,君奂期又在栖云峰上和离舒尧比试,在比试之前自然又说了一番令人不爽的话,离舒尧上山以来隔三差五就被君奂期奚落,心中的怨愤不断积聚,令他下定决心提升武功。因此,这一回离舒尧的修为比上一次已经提升不少,可以应对君奂期走过十几招了。
当时他清楚的记得,离舒尧和君奂期斗得正认真时,临华郡主跑了过来向哥哥打招呼,君奂期似乎有些意外,一时分了神,剑招出现了破绽,离舒尧却并未放弃这个机会,终于打赢了一次。
这本是离舒尧上山以来最欣慰的时刻,还来不及开心,却听到那个女孩指着他喊:“喂,你怎么伤我哥哥?背地里偷袭,真不知羞!”离舒尧握剑的手臂遽然落下,呆呆的望着那个鲜妍清丽的女孩抱着君奂期,四处检查他是否受了伤,而后落下一句:“告诉你,以后不准欺负我哥哥!哥哥,我们走。”
再简单不过的话语,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插进了离舒尧的心脏,他望着那对兄妹离去的身影,感觉到胸腹之内燃起了一股熊熊的烈火,五味杂陈的情绪不住的凝聚迸发,他狠狠地将剑掼在地上,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搓圆揉扁一样疼痛,同时眼中涌现阴沉的仇恨。
离舒辰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想要像以前一样劝说弟弟,却不知如何开口,从那以后,离舒尧便和自己形同陌路,像恨毒了君奂期兄妹一样恨极了自己。
临华未曾想到自己过去竟和离舒尧有那么深的过节,一时觉得自己做的好生过分,离舒尧也未免太过可怜,震惊之余自责不已,却知道自己犯的错太重了些,离舒尧纵使恨不得将她抽筋剥骨也不为过。她眉眼一低,黯然解释:“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又感到这话语多么苍白无力,所做的恶,对别人的伤害,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抹平的。
她颓然道:“看来,你弟弟是不会放过我了。”离舒辰略感意外,发觉临华和当初天宗上嚣张跋扈的样子大相径庭,温柔善良,可以设身处地的站在别人的立场上考虑事情,如果离舒尧看到这一幕,或许会放下这段仇恨也未可知。
离舒辰犹豫了一下,含糊道:“他,其实……总之你要明白,他暂时还不会杀你。那些杀手,你也无须太过担心。根据我的了解,只要你安安分分的不进一步惹恼他,虽说未必会罢休,但至少不会派九幽教的杀手来折磨你就是了。”
临华眼睛一瞪,眨了几下眼睛,差点没从石凳上跳起来:“折……折磨?你弟弟真的像传说中那么狠毒?”她联想到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神情勃然大变,惊恐至极。
离舒辰没有说话。临华想到,他毕竟是离舒尧一母同胞的兄长,关于离舒尧可怕的一面肯定有所保留,说不准还会下意识的美化一番,不由感到背上一寒。难以言喻的冰冷爬上肌肤,临华瑟缩了一下,倒了盏茶在碗中,却是凉的,只好泼在地上。
离舒辰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令人并不感到愉快的话题,良久无言,双臂交叠枕于脑后在树边躺了下来。他闭上眼睛,依稀看见萧瑟的长秋宫两个少年躲在梧桐树下挨饿的情景。他们是叶皇后所出的皇子,舅父亦是权倾朝野的宰相,再怎么不受宠,吃食上面也不会短缺,可他们不愿忍受那些奴才狗仗人势作威作福的白眼,更加不想听到刁难和嘲笑,宁愿饿着肚子远离那些人。恶言恶语听惯了,再怎么装作视若无睹,终究会不自觉地从耳朵钻进脑子里。就算是他,有时候也会想他们算是什么皇子,他们又犯了什么错,父皇母后既然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太子和梓阳,为何还要生下他们,让他们承受那些憎恶。那真是一段生不如死的时光,因此哪怕是下了山,他也一点也不想再回到那个腌臜的皇宫里。
先前离舒辰和那群离魏刺客的对话再一次闪过脑海,临华道:“既然你和他是嫡亲兄弟,为何会帮哥哥的忙反而救我呢?”
离舒辰眼中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极不自然的说:“这件事你以后会知道的,或者你可以问你的哥哥。”临华心中好奇,却也知道离舒辰因为那段过往心是很深沉的人,决不会告诉自己了,只好作罢。
临华已经安全的回到了刺史府,官府派出衙役在城中广泛搜寻了一圈,并未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或许那些玉阙宫的杀手真的撤走了。当初君奂期只是传信要他保证临华的安全,如今已经没有对她造成威胁的杀手,君奂期绝对不愿意他这个离舒尧的兄长靠近临华的身边。
离舒辰喝了一盏茶,准备离开,这理由很充分。
临华却不舍得他走。从失忆开始至今,她觉得自己都是一个孤独的人,在屏机谷每天能和道士说话斗嘴,纵然生活枯燥平淡,却也有几分开心。回到帝都以后,她被封为御前女官,人前风光,人后过的也算充实,可是若非有哥哥和公仪云菲一直陪伴,夜深人静之时她亦会觉得自己只是一抹孤独的幽魂,不知自己是谁,不知身在何处要往何方。
奉旨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