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仅仅是稍微显露出点灵气而已。她会像其他所有人一样,成为一个被喻枫尧带着入戏的木偶人。
这时时倦抬头,她轻飘飘地笑了下,没有看喻枫尧,只是望着窗外:“顾小将军。”就算不看,裴衣也知道来的是谁,“你喜欢沛城么?”
顾瑾愣了下,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沛城是我出生长大的城,我当然喜欢它。”
“因为你是在沛城的云里出生长大的。”裴衣,这个在顾瑾面前一直伏低做小,娇笑着讨好的花娘看上去疲惫又冷漠,她第一次说到自己的过去,“而我,还没记什么事就被我父母卖了,因为家里再也开不了锅。”
顾瑾被这种冷淡刺激,他狠狠皱眉:“所以你就通敌卖国?因为你出身不好,恨能活得好好的人?”
他大步上前,抓住裴衣的手,但裴衣依然没有看他。他几乎有点低微地说:“我不明白……你想要黄金,想要任何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裴衣沉默了很久。
“我做过一个梦。”她说,很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我梦到了一个富足的沛城……没有人会因为揭不开锅卖自己的女儿。国主英明,百姓和睦,刚刚推行了一条政令,就连贫贱出身的女孩都能读书。”
“你觉得让邻国打进来,他们会把沛城变成这样?”顾瑾不可置信,“裴衣,你没去过邻国,所以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裴衣甩开了他的手,狠狠地瞪向顾瑾。
时倦琥珀色的眸子和喻枫尧对上,她感觉自己的心停跳了一拍,好在她已经激动地跳起来,不动声色地继续说台词:“我怎么会不知道邻国做不了什么——现在没有一个国能建起这样的沛城!”
群雄割据,王侯们只在乎自己的领土是否又大了点,没有人真的在乎百姓,从根子上就烂了。
顾瑾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裴衣忽然卸了力一样,无力地坐了回去:“我只是期望能有点好的改变……”
就算这个想法在所有人眼里大概都很蠢。但沛城是她出生成长的城,她希望它有所改变。
沉默。过了很久很久,顾瑾说:“会有的。”
裴衣无力地抬起头看他,顾瑾抓住她的手,很紧张但很坚定地说:“我会让你看到你要的沛城。”
裴衣嘲讽地抬起头,但看到顾瑾的表情时,忽然意识到他很认真。她颤抖了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为少年人的满腔热情高兴。
她停顿了下,摇头:“他们很快就要来了。”
“但还没有来。”顾瑾坚持道,几乎是恳求,“你先跟我走,我们不止有沛城这一个城。”
来不及的。
裴衣比谁都清楚沛城有多重要。何况,顾瑾并不会永远不清醒,和他在一起,她不会多活过几个天亮。
她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也不觉得自己是为了什么大义,她认为自己比任何人都任性无情。
裴衣又看了一眼窗外仓皇逃命的百姓,她闭了闭眼,然后睁开:“去杀了叶沛,他们就不会有消息来源。”
顾瑾一愣,裴衣站起来:“敌国派了不少兵力过来,他们立志要攻下沛城。但这不多不少的兵力是双刃剑,如果我们能解决这些兵力,之后能轻而易举攻下邻国。”
“……为什么他们会派出这么恰到好处,双刃剑般的兵力?”
“当然是我告诉他们的。”
顾瑾意识到裴衣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他兴奋起来,但随后意识到:“我们的援兵不会那么快到。”
裴衣快速地笑了一下,她同样早早地,考虑到了这一点。
“顾小将军,”她说,“我们得唱个空城计。”
不知道谁最先鼓了几下掌。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刚才这场戏称得上有来有往,张力十足,隆航看上去满意得不行。
这代表了什么?
“时倦的演技能不被喻影帝压住……”一个场务长大了嘴。对比出真知,有这么个参照物,他们才真正有点理解时倦的演技到底到什么程度。
工作人员们震惊不已。
只有时倦自己知道,她几乎满背都是冷汗。
她当然没有在喻枫尧面前游刃有余,如果不是这场戏大部分时候她不需要和喻枫尧对视,她百分之一百会被完全压戏。
不完全被他的步调带走,已经让她拼尽全力,和真正的“有来有往”简直差了几条街。更可怕的是,她并不是完全清楚,这几条街到底差在哪了。
她的演技没有喻枫尧那么具有张力和感染力。
时倦在心里叹了口气。她重新开始看剧本。
隆航满意地看着摄像机里的场景,成品比他想象的好上不少。他想到了什么,问喻枫尧:“你觉得她怎么样?”
隆航没指望喻枫尧给什么回答,他一向对任何人都没什么兴趣。但出乎意料的,他说:“还行。”
隆航有点惊讶。这对喻枫尧来说是了不得的高评价,圈里能得到他一句“还行”的屈指可数。当然了,能不被喻枫尧完全带走的本就是凤毛麟角。但这并不是喻枫尧给出高评价的理由。
“她对自己的表现并不满意,尽管这已经超过了大部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