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舟在层层雾霭里破星斩月而行,速疾如流火。
猎猎幡动中,火红色飞鸾纹曲颈迎风长歌。
飞舟日夜兼程往东赶,蹚过嫣红瑰丽的霞光万丈,挥散晨曦雨露中山水迢迢。
正好在第三日,当洛州城的暮鼓沉沉响过三下时,江楚站在了宛月暗卫在此地的落脚点。
因着天盛在九州无可撼动的绝对大国地位,各国皇室本着和天盛互利共赢、共修太平的目的,皆在洛州设有传递消息的联络站,主要是为在第一时间将洛州朝廷新政动向传回国内,并及时为两国朝廷传递君主旨意。
用谢秋水的话说,就是些弹丸小国为了抱紧泱泱华夏的大腿,强行在人家都城设立了领事馆,而天盛自持大国体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江楚走得快,长发在他身后被风带起。
“吟风苑在何处?”他在正厅站定,也不坐,折扇在胸前一下下扇着。
洛州的四月要比金羚热了许多,纵使黄昏日落,空气里仍旧犹如沸腾着蒸汽。
暗七自看到江楚进来,就一副被吓到丢了魂的模样,心中自顾忐忑着,疑心是前几日暗十一过来发现他去了怡红院的事,主上亲自来砍他头了?
“回主上,属下知错!”一听江楚开口,暗七直接跪下,认错的速度和下跪的速度一样快,快到完全没有听清江楚说了什么。
江楚正挥着手中折扇,鼻尖已经渗出一层细密汗珠,“何错之有?”他俯视暗卫,笑得玩味。
“属下不该迷恋怡红院的沉鱼姑娘。”暗七音调很高,这是常年军营操练带出来的习惯。
如果他此刻抬头,一定可以看到张盛那一张要军法处置他的冷漠脸。
“哦?”江楚手腕一勾,折扇“唰”得合上,扇柄有节律得敲在掌心,他绕着暗七慢慢踱步,唇角似笑非笑。
“主上,属下犯了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
江楚不作声,暗七就急了,话不过脑,脱口而出,嗓音之大,惊飞檐下筑巢的雨燕。
“嗯。”鼻音拉长,江楚竟是格外赞同得用力点了点头,道:“喜欢美人有何错。”
一旁候着的张盛,唇角接连抽搐,他终于忍无可忍。
一国之主擅自离开国都,实在儿戏。离开之前,他极力劝阻,都没把人劝下,只得跟着一道来了洛州。
“陛下!”张盛向前一步,拱手躬身,正颜厉色道:“为国尊者,高坐庙堂,不应涉险,今日此举有失稳重。”
这大概是他今年说过的最长的句子了。
江楚停下脚步,朝张盛一挑眉梢,混不在意道:“朕怎么是孤身呢,这不有张叔你在呢。”
话落,也不管张盛那一张五颜六色的脸如何色彩变幻,扇柄在暗七肩上敲了敲,抬步就往外走,“走,带朕去吟风苑。”
暗七兀自跪着,双耳嗡鸣。
恍惚觉得在生死间走了一遭,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切纷乱皆与他无关。他慌张起身,匆匆向张盛行过一礼,转身跟上。
主上说喜欢美人?这是何意,莫非主上也是冲着姿容绝色的沉鱼姑娘来的?
这,那他是让,还是不让?暗七跟在江楚身后,一脸纠结。
江楚跨出院落大门,往大街上一站,往来邻舍目光瞬时聚焦在他身上。
“哟,老七,你们派新人过来了?”邻居门口一个精神抖擞的老头儿正提着一个油纸包。
“额,是啊。”暗七尴尬应对着。
要不说天盛自持大国风范呢,诸国探子都在这寸土寸金的洛州做起邻居了,天盛皇帝照旧不闻不问,默许放之。
地价最贵的东三街,都被诸国暗探包场了。
江楚心急见到美人,偏头瞧了一眼暗七,催促道:“前边带路。”
“是。”
暗七应声走到前边,慢吞吞往城西勾栏聚集之地走。
当真要带主上去见沉鱼姑娘吗,那可是沉鱼啊。暗七拧巴着一张脸,又黑又粗的眉毛都快要拧成草丛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月下,拐过两个街口,路上行人逐渐多起来,两旁商铺家家明灯高挂,照亮了大街。
随着他们渐往西去,莺声细语时入耳中,就连黏腻的夜风中都漂浮着一层引人遐想的脂粉香。
江楚心中起疑,一派松姿鹤仪的读书人,怎会住在这样的环境里。
走在前边的暗七猛然收了脚步,方才主上说吟风苑?!
他并不富裕的智商终于回笼了。
“你确定这是去往吟风苑的路?”江楚的脸已经黑了下来,他的手下什么德性,他十分了解。
“属下确定。”暗七闭上双眼,“确实走错了。”
江楚:!!
暗七不敢再带着江楚慢走,拦了辆载客马车,快马往城东去。
吟风苑和江楚想的不太不一样,至少他不曾料到,松鹤的宅子竟会如此大。
马车沿着一条街拐进另一条街,才停在正门口。
“主上,此时拜访恐有不妥,何况……”
“滚回去。”江楚的耐心终于消磨殆尽。
何况没有准备拜帖……暗七悻悻闭嘴,付了马车钱,自觉蹲守在了一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