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交管局的路上,钟磬再次经过了昨天的事故现场。
到达正上方的时候,她适当减慢了速度,低头望去。
那里本冒着火星的残骸现在已经被收拾得一干二净,就连地面上因撞击而产生的划痕也连夜被修复了,就好像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
钟磬收回俯视的目光,再次提速。
昨天的她虽然见证了事故现场,但在今天收到录音之前,她都以为只要没出什么大事,这件事接下来就与她无关了。
可谁能想到,出事的人偏偏疯了,杨祁又偏偏在他身上发现了不可能在上城区出现的飞蛾。
飞蛾的存在佐证了消杀屏障出现了未知问题,这段时间又恰好是人口失踪案件频发的特殊时期,她虽然不希望,但其中的蛛丝马迹叫她没有办法不把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
下城区一旦出问题,往往都是巨浪掀起的前奏,钟磬不敢忽视。
维特尼市的交管部门位于上城区与下城区的唯一交界口,包揽全市交通管控的同时也要负责上下城区的人员的出入通行——虽然一般只有人从上城区出去,不太可能有下城区的人进来。
偌大的交管局内冷冷清清。
可别看这样,墙壁上那些屏幕一直在实时监控着这个城市里的每一条线路。
窗口内唯一一个负责接待的活人埃尔罗看见钟磬,腾地站了起来,满脸巴结地弯腰笑道:“钟队,您这是又要去下城区出外勤?”
钟磬见他身形不稳,看着就是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眼中闪过抵触的情绪。
她移开目光,没有回应,而是利落地说明了自己的需求:“昨天晚上环城大道第四分道的车祸现场,我需要高清录像,麻烦你调给我。”
“好的好的,您稍等一下。”
埃尔罗应完,手上迅速调出了内部系统。
钟磬看了会儿操控着监控平台的埃尔罗,忽地问:“交管局不经由司法系统管理,我不太清楚你们的工作内容,听说外围的消杀屏障都是由你们人工定期检测?”
埃尔罗在界面上操作不停的手停滞了一瞬,有些磕巴地回:“啊……对、对啊,前几天刚派人去看过,没什么问题。”
钟磬的指尖在冰凉的窗口台面上点了两下。
她可还没说消杀屏障出问题,埃尔罗的这个回答是不是有点奇怪?
或者说……刻意?
钟磬心中生出疑窦,却没再问下去:“辛苦你们了。”
“不敢当不敢当,一切都是为了保障上城区市民的安全。”
钟磬笑了下,好像是在赞许他的忠诚。
但其实笑意并没有达到眼底,特别是当她看到埃尔罗冒汗的鼻尖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时,她的笑甚至稍稍变了味道。
审讯室内那些被钟磬审问过的人最讨厌看到钟磬脸上出现这种笑容,就好像他们全身上下都已经被剥光了,任何秘密都无处遁藏。
“别那么紧张,我不是你的直属上司。”钟磬安慰完,关心地问:“我之前来这过关登记的时候记得窗口还有一位女士,应该叫乔西,她今天不上班?”
“嗯,对,她今天休息。”埃尔罗将光屏转向钟磬,“监控录像调出来了,需要传给您吗?”
“麻烦了。”钟磬调出自己的光屏,打开了无线传输的开关。
大概一两秒的时间,所有关于车祸经过的视频就都导进了中转站内。
钟磬查看确认无误后,收起光屏,客气地对埃尔罗道:“辛苦你了。”
她将抱在腰侧的头盔戴在头上。
正当埃尔罗松了口气,以为能送走这尊大佛的时候,钟磬的声音透过头盔再次传进了他的耳朵:“值勤前饮酒不是什么好习惯,要让你们局长知道了,他会把你遣送回下城区。”
埃尔罗并不是上城区的市民。
前几年因为交管局缺人,上城区内又一时找不到愿意顶上这差事的人,所以才不得以将埃尔罗从下城区调配上来。
没人会愿意离开了深渊以后又回去,即使那个人蠢笨如猪。
钟磬深谙这点。
她是看在埃尔罗前两年工作的态度还算是兢兢业业,所以才愿意提醒他。
埃尔罗却以为这是警告,连忙站直溜了,慌张保证道:“不会了不会了!钟队您可千万别告诉我们局长!我、我戒酒,我再也不喝了!”
钟磬瞟了眼对方举起发誓的手,稍点了下头,盖上头盔的面罩,转身离开了交管局。
埃尔罗见眼前的玻璃大门被关上,瘫软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他心跳狂跳不止,过了许久,才总算缓过来。
又过了片刻,接待窗台的玻璃上映射出埃尔罗扭曲的表情。
他捏着拳头,竖眉恶狠狠地低声咒骂:“都是给那些人做事的狗……姓钟的还真以为自己高贵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