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寂凄凉,几粒微不足道的星子被乌云掩去,一辆白色的SUV平稳的行驶在宽阔的高速公路。
车内冷气稀薄,妻女呼吸平稳的依偎在后座,男人双手紧紧的捏着方向盘,双眼布满血丝。
他行驶着的这条公路是近几年新修的,最近刚刚通车。
夜深了,关闭车载音乐的狭小空间安静的有些诡异,男人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拧开一瓶速溶咖啡一饮而尽,强迫自己疲惫的神经镇定下来。
但他脚上的油门依然踩的很重,几乎是疾驰着略过了道路两边的树丛,风景一帧帧变得模糊,掉在后面像一团黑色的云。
男人用余光匆匆扫过身后熟睡的家人,稍微安了安心,眯眯眼的工夫,一只受惊的狗撞上挡风玻璃,发出痛苦的哀嚎,男人猛的踩下刹车,但悲剧已经发生。
“老公…怎么了?”率先醒来的是妻子。
原本睡着的女儿从妈妈怀里懵懵懂懂地坐起来,有些迷茫的看着四周。
男人没有答话,而是拉开了车门,车外潮湿的空气立马钻了进来。
“爸爸。”小女儿不停叫着,“黏糊糊的,好难受。”
“难受你就忍一下,看不见爸爸正忙着呢吗?”男人猛地回过头,受够了女儿喋喋不休的叫唤。
他才发现自己有点不太对劲。男人看见女孩用一种他不熟悉的眼神看着他,他只看得懂害怕,
“爸爸在忙着呢,珠儿再睡会,乖……”他伸出手,想要弥补刚才过重的语气。
小女孩缩瑟着躲到妈妈怀里,不知为何,妈妈今天格外嗜睡。
男人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再看向女儿怯弱的目光,他笑着甩了甩,仿佛他就是为了做这个动作。
“哐当”一声,SUV的车门被用力关上,男人深吸一口气,刚才的恐惧才有一点点虚无感。
他环绕着车身走了一遭,却并没有发现刚才撞倒的生物,男人揉了揉手,身心的疲惫感潮水一般地涌上来,他低头看着新砌成的柏油路,起码还有二十公里才能到下一个服务站,这里属于郊区,一眼看过去不是树林就是高山,夜深人静,阴森森的。
他用力搓了把脸,发呆时,却意外看见远方烧的明亮的火光。
这火来的蹊跷,刚才车窗外高的能顶天的树林像是消失了,只剩窜天的火舌仿佛舔舐攀爬着天空,浓浓的黑烟不断飞舞上扬,占据了天空。
男人跳过护栏,想要看清燃烧的究竟是什么,他拨开茂盛的植株脚滑到坑的最底下,某些带刺的花草划伤了他的手臂和裤脚,让他看起来狼狈极了。
但他早就来不及管这些。
男人抬起头,远远地瞧见高耸巍峨的断崖上矗立着一座庄园,而它正在熊熊燃烧。
那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烧的最旺最大的火。
男人像是被迷住了,血液划过他的臂膀掉在泥地上,火苗在他眼中燃烧。
————
翻腾的热浪中,滚烫窒息的黑烟环绕着整座庄园。原本斑驳的墙漆一寸寸剥离,原本结实的木质结构不堪重负摔落在地,发出“嘎吱”的响声。
火焰愤怒的叫嚣着,细密的雨浇不灭这样猛烈的大火,反而成为它的养料,烧的焦黑的房屋间已经窥视不到从前的风光。
在这地狱般的景象中,
少女在焰火中起舞,灼热的火难以吞噬她。
她呼喊着,奔走于这场烈焰的猖獗。
烧啊,烧啊,烧尽脚下的土地,烧穿这片天。
少女的裙摆和发丝飞扬,她生在黑白分明的世界里,却是恶果和阴谋的孩子。
烧吧,烧吧,烧穿我。
少女像一根倔强肆意的常青藤,拥有一抔黃土就足够她疯长。
经得起枯死和萎靡,天生恣意洒脱。
直到爱与自由的狂歌响彻整个天地。
————
静谧的湖边挨着一座简单的小木屋。
有风吹起不遮光的窗帘,外头风景正好,阳光钻进来,晒的被子满是幸福的味道。
窗沿上落了一窝鸟儿,蓝色的羽毛干净漂亮。
钟叔轻手轻脚的端来一碗药,推门只见瘦削的男人沉默地坐在床上。
他坐在角落,坐在阴影里,垂着眸,深灰色的瞳孔偶有细小的颤动。
钟叔放下药碗走了,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屋内压抑的氛围和窗外热闹的新春截然不同。
两只蓝鸟成对盘旋在湖心中央,男人的眼睛很不如从前了,但他仍旧看着那个方向。
“骗子。”
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