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微笑,还是微笑。
微扬的嘴角,眼睛里却没有笑意,这样日复一日的表情成为他的习惯,像一张撕不掉的面具无法落下。
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人生的风口浪尖,不晓得哪条路是万丈深渊,哪条路通向长明的高堂大殿。
他不能悲,不能怒,不能贪,不能有嗔痴爱恨。
后来李宏明又娶了一个女人,他们一起离开了李宅,却把他遗忘在了那里。
他都明白的,父亲不爱母亲,而是深爱另一个女人,一个从年少时就深爱的人,深爱到可以抛下一切,权势,钱财,身份,甚至连生命都可以永远交付。
他明白的,他都明白的。
少年微笑着,微笑着,微笑着。
微笑着忘记流泪的理由,直到忘记了怎样流泪。
他愿意做这个庞大家族中最不起眼的一个零件,磨损自己以供家族轮转繁荣。
他愿意做父母眼中乖巧安静的孩子,愿意做恶语相向的人口中笨嘴拙舌的傻瓜,愿意做那些族长心里最适合用作“工具”的人选,愿意做那个父母带回来的,懵懂孩童的可靠兄长。
他什么都愿意做,又有什么让他做成自己。
他逐渐撕不去的微笑面具,和他的血肉黏合在一起,似乎只要撕去,他就会变的毫无价值。
日安晏,母亲死前在榻上用凉透了的茶水写下了他的字。
正如他的一生,从未滚烫过,翻涌过,就默默无闻地溺死在深渊里。
平静安闲为晏,海晏河清为晏,李京晏做到了,他无愧任何人,也从此被困死在小小的一个晏字里。
“叛徒?”李京晏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们都清高,都正义,李宏明够忠诚吗?被活埋的李长安一脉够忠诚吗?阿晟,你不笨,为何到了这里,连简单易懂的道理都不明白了?忠诚……忠诚又……”
“哥。”
李京晟打断他。
青年站在栈桥的另一端,面前是久别重逢的兄长,和安睡的少女,身后空空如也。
山谷里没有风,甚至有些郁热。
李京晏住嘴,接着释然地望着李京晟,他终于明白了,这个他从小细心照顾的弟弟,这一次不选择站在他的身边。
实验室里冷白的光死气沉沉,李京晏背对着,面上糊住了一层阴影。
“这样啊……”
男人摸了摸手腕,让开身位。
“我可以让你带走她…不过,”
“什么。”青年脱口而出。
李京晏微笑,并不回答,而是把半个身子靠在栈道上的扶手,一脸平静。
李京晟狐疑地向前走了一步,看对方没有动作,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栈道。
一过栈道,紧接着每往前走一步,李京晟都感觉到寸步难行,一股恶臭难闻的气味飘散在他周边,迟来的警铃大作,男人伸出手,睡颜温柔的女孩在他眼中模糊,一切都消失不见。
李怡安做了一个梦。
一个漫长的,有些莫名其妙的梦。
梦中的她,是一户富贵人家的孩子,从小众星捧月地长大。
她梦见一个面相憨厚的中年男子,有着宽大的额头,身着深蓝色的纺绸圆领袍,正蹲在她身前,摇着一只糖人逗弄。
她张望四周,仿佛置身于富丽堂皇的宫殿,艳丽的盆花,繁复的帷幔,一切的一切都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她听见自己发出的笑声,又看见男人满意的笑。
“小珠宁以后想做什么?”
“想念书?那爹爹教宁宁认字,好不好?”
手背上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中年男人撇开一桌公文,握住女儿的手一笔一画写下几个字。
“这是什么呀?”男人发问。
女孩低头看向那几个字,又迷茫的抬起头,引得男人大笑,中年人摸了摸女孩盘好的发,温柔道:“这是我们宁宁的名字,看到了吗?珠宁,这就是你的名字,要记得怎么写啊……爸爸再教你写一遍……”
一晃一个下午,炎热低压的空气被拒之门外,书房内阵阵孩童银铃般的笑声断断续续,引得廊下路过的侍女也相视一笑。
梦的场景旋转着,扭曲着变换。
她梦见一个和她一般大的女孩和她一起猫在被窝里,床铺狭窄,床头的枕席总是潮湿着,最后发了霉。
窗户纸薄薄的,依稀看得见窗外的火光,女人男人的争吵声未曾间断。
“珠宁,不哭了,怡安在这里,你不要哭了,怡安陪着你。”女孩张开双手,拥抱住她,连带着那些断线的泪珠和低声呜咽一起照单全收。
她不懂她的眼泪,她想,如果能让人流泪的话,那一定是很难过的事情,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有朋友,她不要她难过。
她梦见一个少年,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