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早晨都是新开始。
当然也可能是新的结束,比如铃木植之,在早餐时间才晃悠悠回家,眼睛因酒还未醒而横着,身上沾染了不知哪位美女的脂粉。他将磋磨出褶子的西装丢给佣人,穿领子少扣了两颗扣子衬衫,歪斜走到餐桌旁,大咧咧坐下,笑道:“爸,我回来了。哟,”他朝对面的美奈反笑得收敛些:“妹子,早。多休息嘛,你看你眼窝都青了。”
铃木爸爸忍不住要说两句:“早上看见你可真不容易。是哪个夜总会延长营业时间了吗?”
美奈呷了一口牛奶,笑道:“我哥心里痛快,昨天得意了。”
佣人给植之送早餐来,杯盘碗碟的。他根本不饿,还醉着呢,歪在椅子上,“啊,看三井吃瘪,我别提多痛快了。妹子,你怎么不帮他?你不是总站他那头么。”
美奈正色道:“我是站在合理经营的立场上,为公司负责。”
“行了。植之,没事回屋睡觉去。”铃木爸爸已经听说了火焰队董事会的事,真是想不明白植之像谁,一点脑子都没长。
植之离开桌子,不屑地嘟囔着“我才是你儿子。三井那混蛋还没成你女婿呢,这么着急护着他吗?”
铃木爸爸懒得理儿子,眼见美奈也放下了筷子,拦道:“美奈,先别走。我问你,你和三井那小子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共事这么多年,怎么一直不温不火的?”
“我们是合作关系。爸,你不能指望我把三井绑架回来。”
铃木爸爸很头疼,“追男人那么难吗?那是三井寿,三井苍彦就他这一个孩子,家业早晚是他的,碰巧你又喜欢,你还不主动点儿?你就是仗着自己长得漂亮、能力强,不肯低头。美奈,你温柔点儿你会不会?”
“爸!”美奈真恼了,偷偷翻了爸爸一眼,赌气道:“我吃好了!”起身离席。
铃木爸爸也没了胃口,大早上惹一肚子气,这一儿一女就没有让他省心的。
怪谁呢?美奈从妈妈的衣柜里挑了一件蕾丝镶边的纱裙,抓了一个软软的蓝胖子在手里玩。她想妈妈了,妈妈已经离开他们十几年,她也十几年没做过小女孩了。不知道别人家的妈妈会不会和女儿贴心地谈谈恋爱话题。
美奈今天没开车,麻烦了司机先生。从家到公司这段车程,她放纵心情度一个短暂的假。
在庸庸碌碌的新一天里,街上攒动的人影熙熙攘攘,奔赴某种确切的或者模糊的名为希望的幻想。人,被幻想支配着。
进办公室代表假期结束。美奈去休息室换回西装和工作状态,给自己重新涂上深红哑光唇膏,双唇微抿之间,她又是行事果断的必须为股东负责的运营总裁。
彩子给她送来一本计划表,还有一杯手冲咖啡,“早安,总裁。”
“早,彩子,辛苦了。”美奈打开文件看了两行,发现彩子还在桌前站着,抬头对彩子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笑道:“还有问题?说吧。”
“关于三井先生……”彩子开口有些困难。哲子是老朋友,美奈是老板也是朋友,彩子很难选立场。“哲子是我大学同门学妹。”
美奈坦荡地笑起来,“你不用觉得难做,这里没你的事。彩子,放松。三井来了吗?”
“啊,在球馆。”彩子拧巴的心舒展开些,报以笑容。
“我去看看他。计划书放这里吧,一会儿签了再给你。下午和篮协的人去打高尔夫,没忘记吧?”
“当然。已经给你准备了新球衣,在休息室里。”
“一起去,散散心。”美奈点头,与彩子一起走出办公室。她选择了步梯,快速下楼,大步往球馆走去。
美奈一直自认公私分明。她一直相信自己对于经营的判断全然出自公心。虽然她对三井很有好感。
与三井不同,美奈是从小在富贵圈子里长起来的姑娘,看惯了各种各样和她哥哥差不多的纨绔子弟,对那些朝秦暮楚的家伙完全没幻想。
而三井那么特别,干净、纯粹,晨光般美好。三井招女孩子喜欢,难得他自己并没有到处招惹姑娘的心思,对谁都像朋友,再没有更进一步的明示暗示。
他是根本没想?还是想了却压制住?追他难吗?
美奈在球馆门口站住,照镜子再看看自己,细眉杏眼、肤白唇红,脸颊略有些肉,端庄里带着可爱,挺招人喜欢的吧?
说白了,美奈确实放不下身段。兼着爸爸对她和三井的事有所期待,这让她更不想主动去追三井,她觉得自己是个工具。
如果他喜欢她,他会主动的。恋爱本来就该男人主动啊。美奈用尾指指尖挑掉一根落在腮边的睫毛,她现在很完美。
她踱着步子走进球馆内场,走进篮球的世界,天花上亮得人睁不开眼的金属灯,口中喷出的呐喊,激烈碰撞的肩膀,快速挪动的脚。
这是一群男人的世界,是队友的协作并肩、是对手的拔刀相见。是说不尽的抢占、争夺、金戈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