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个晴天。
明天就是威远小将军的生辰,往年唐允盛都在边关,难得有机会在京城度过。
威远将军府内上上下下都布置了起来,今时不同往日,唐允盛颇得圣上看重,是京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生辰宴会自然也要好好操办。
库房里珍藏的佳酿被抬出来清点,还有一些皇上御赐的贵重摆件,锦缎等也都拿出来布置在宴会上。
唐善渊一脸喜气,连拐杖都丢了,背着双手在庭院中挪动,身后则跟着一群侍女侍从。
想着这些年他征战北原,又得了那么个儿子,为了家族在朝堂上没少受气,过年时唐允盛失踪更是被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如今风光无限,威远将军的牌匾至少还能传一百年,他脚步都硬挺许多。
有人把老家那边的宗族陆陆续续寄过来的礼物收入库房,唐善渊看着管家记礼单,时不时和管家念叨着以前在老家时的事情。
“这个唐善地,比我大两个月,是另一支的这辈长子,小时候样样都比我强,可惜十四岁时从马上摔下来,只能呆在老家做个小官。这个唐善仁小时候总喜欢跟在我后面跑,现在孙子都会走路咯……”
管家一边记账一边附和着,他少年时就跟着唐善渊了,对这些事情还记得些。
“……哼,唐允盛去哪里了,还没回来?”
“老爷,少爷受邀去了郢王府,应该会在晚饭后回来。”
唐善渊沉了脸:“和郢王绑到一起,不是什么好事。”
管家摸着山羊胡叹口气:“但现在只能这样选。”
晚饭后唐允盛回来了,身上还沾了不少酒气和胭脂味。
他一进门就被唐善渊传唤过去。
“跪下!”
“是,父亲。”唐允盛听话地跪在书房门口。
“明日就是生辰宴,为何今夜还喝酒,这么晚回来?”
唐善渊丢了个茶杯过去,唐允盛偏头躲过,那茶杯摔在毯子上竟也没碎,“父亲息怒,中风本就该好好休养,不要总是动怒,对身子不好。”
“怎么和你老子我说话的?自从你回京,一天比一天硬气了,你不会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功劳吧?老子告诉你,不是!是唐家将门,代代守卫凉州域,是老子步步为营的功劳!你是沾了光的,运气好而已!”
“是,父亲。”
唐善渊见唐允盛毫无波动的样子,心中怒气更甚,“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到心里去?!”
“父亲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在心里。”唐允盛捡起茶杯递过去。
唐善渊咬紧了后槽牙,额间青筋凸起,没有伸手去接。
“父亲。”唐允盛又往前递了递。
“你若还把我当父亲,就不要总是气我。我这么多年在外面当孙子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好,这家里上上下下哪个不是我操心的?”
“是,父亲。”
“好了,你知错了吗?”
“知错,我不该喝酒。”
“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
“不过父亲……”唐允盛把茶杯放到案上,“明日生辰又不是我出席,我今夜喝酒有什么关系?”
外面忽然起了大风,门廊上挂着的灯笼在风中不停晃荡,有几个不牢靠的落了下了,灯火也熄灭了。
唐善渊的脸色并不好看:“你出席和他出席有什么区别?你们本为一体,都是为了家族。如果有什么意外,你得上场。”
“是,父亲。”唐允盛面无表情点点头。
“这才对,你也是我的好孩子。”唐善渊舒展了眉头,面带笑意,“回去跪着吧,等到子时再回去。”
唐允盛回到门口跪着,眼神直直地看着书桌前的唐善渊。
门外的风有稍许的停歇,一炷香后却刮得更为猛烈,还伴随着瓢泼大雨。
“哼,奇怪,今日明明晴空万里怎么下雨了?最好今夜下完,不要搅了明日的宴会。”唐善渊写着字,随口念叨了几句,余光瞥见唐允盛的眼神,抬首厉声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冲撞父亲,让你在这跪着思过不服气?”
“没有,父亲。”
就这样到了子时,大雨一刻未停。
唐善渊此时也乏了,他收起案上的笔墨,淡淡道:“不早了,你回去吧。”
甚至都没有说一句拿把伞。
“父亲。”唐允盛站直了身子,他缓缓走到唐善渊跟前,唐善渊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后,唐善渊有些恼怒:“我让你回去你这是干什么?你还要惹我生气吗?”
“父亲,明日生辰,我要见母亲。”唐允盛顿了顿,“明天我要在母亲那里待一天。”
“想都别想,滚!”
“这是告知父亲您,不是征求您的同意。”唐允盛往前一步,略微俯视着唐善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