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她听到晏家女对着一帮小玩伴夸夸而谈:“闻晏就是个小傻子,她根本不知道手里的东西多贵,我骗她把珍珠项链拆了送给我当弹珠打着玩,她还真剪了项链,糟蹋东西,傻得冒泡。”
“我知道,她就是在讨好我,想要我跟她做好朋友,我才不喜欢她呢,不过是看在她家里很有钱的份上,我才听我爸爸的话跟她做朋友的。”
这番话,她听到了,站在转角的闻晏也听到了。
闻晏发现她之后,只是看了她一眼,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闹,就这么静静地离开了。
只是她后来听说,闻晏从此视晏家女为陌路人,任凭对方怎么哭着闹着抓着她的裙摆,恳求她,向她道歉,闻晏也只是轻轻摘去对方的手,像从裙角摘掉一片碍眼的枯叶,她面无表情地走开。
不知道是有谁察觉到了,在背后做了些什么,那个小姑娘很快消失在她们的社交圈子里,这么多年,她再也没见过她,以至于连名字都忘却。
从那时起,她就知道,闻晏是个很有原则的小姑娘,她认定的事情,不爱声张,但她做下的决定,旁人难以动摇。
一如那年她认定了黎墨。
一如今日她决心放弃这段感情。
*
闻晏没有当场揭破他们,从机场返回的一路上,她撑着下巴,对着窗外好景飞逝,忖度着要怎么跟黎墨说分手的事。
准确来说,是要怎么通知他,他们分手了。
不能就线上一段话或者一个电话了事,这是对她这么多年心意的不尊重。
毕竟是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就算结局不尽如人意,也该给自己一个交代才是。
汽车经过一处万达广场,闻晏觉得眼熟,多看了两眼,恍然想起,这好像是她和黎墨第一次一起看电影的地方。
那还是他们初升高那年的暑假,能和黎墨考上同一所高中,她很兴奋,拉着他要提前看一看未来即将一起度过三年的高中校园的模样。
结果那天保安大叔没让他们进校园,失去活动计划的他们只好围着学校周边转了几圈,转着转着,两个人手里提着奶茶和没吃完的菠萝派,走到了这家万达的电影院里。
那年暑假的电影院,有国漫的希望《大圣归来》,有日后影帝三黄蛋的《烈日灼心》,电影院门口,他们低头看着订票软件,围绕着等下看什么,讨论了半天。
事隔多年,她早就忘记那天到底看了些什么,只记得那天回去的时候,下了一场雨,黎墨撑开伞,他们一起并肩,在雨里走了好久。
那年花季烟雨稠,还以为能从满城风雨走到雨过天晴。
闻晏微微晃了下神。
怎么又想起他了?
七年,甚至不止七年,他们之间的回忆实在太多,想一一清算,实在不太容易。
因为分手并不是一刀两断,不是从她决定分手的那个时间点开始,往前数是爱,往后数是不爱。
分手是个漫长的戒断反应,是身处闹市中、夜深人静时,是一次又一次想起他,一次又一次回忆起过去的美好,然后一次又一次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割掉、舍去。
如此往复,直至彻底死心,直至再想起那人时,内心波澜不起,直至再想不起那人。
但再难,也总得一一克服过去。
*
想不到怎么开口说分手,闻晏没有为难自己。
她向公司那边请了年假,批复之后,立刻下单了一张三天后的车票,从南城开往扬州。
迟到了多年的扬州之行,一直为黎墨保留的期慕之地,兜兜转转,还是只有她一个人能前往。
尽管行程订得仓促,但闻晏并没有敷衍对待,她开始在社交媒体上查找起关于扬州的笔记,从酒店到饮食到景点,认认真真做着攻略。
边准备着,边慢慢收拾着行李。
当然,偶尔也会想起他来。
还记得曾经憧憬过的事情,牵手拥抱、逛街散步、互相挑衣服、一起看日落日出、一起玩双人成行、一起diy蛋糕水杯,从青春年少到两鬓苍苍,每一天的日常平凡但珍贵,像她阿公和阿婆那样。
可是等不到他了。
等不到这些美梦成真的一天了。
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喜欢他呢?
或许是那天不该遇到他吧。
爸爸妈妈忙生意,她小时候其实是阿公带大。她阿婆是个退休老师,阿公为了阿婆上班方便,特地买的学校附近的房子,阿婆去世之后,阿公一直住在爬满绿山墙一样的爬山虎的老房子里,带着小小的她一起。
阿公是个笑起来的时候眼角都是皱纹的和蔼老爷爷,成天乐呵呵的,丝毫看不出他年轻时候生死疆场、商场沉浮的铁血张狂,老爷子喜欢侍弄花草,阳台上摆满一年四季的花,她对花卉的喜爱就是从阿公这里一脉相承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