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慕兮捏着光脑，一动不动地站在导师办公室门口。
她垂头，晦暗不明的目光凝在这份阶段性实验报告上，半晌没动。
这份报告上的内容及结果对别人来说可能差强人意，但对叶慕兮来说，远远不够。
叶慕兮今年21岁，很年轻。在这个年纪被星际联盟综合科技大学录取，并且以科研员的身份在生物实验室工作了两年，足以用“前途无量”来形容。
但很可惜的是，她是个omega。
不仅如此，还是个身处祸乱年代、没有任何战斗能力的omega。
联盟政府现在已经废除了对omega的强制婚配，并相继出台了一系列性别优待政策，但事实上，为了维持人口稳定增长，保证每年参军入伍人数充足，几百年以来，前后十几任执政者一直秉持着鼓励适婚适育omega回归家庭的态度。
如果一个o性别的研究生在毕业前拿不出实质性的成果，又无法在其他专业领域做到比alpha和beta更优秀，那么等年龄一到，一毕业，恐怕再也不会有现在这样好的实验室愿意接纳她。
叶慕兮隐隐觉得，或许真的该换条路走了。
面前宽大的门紧紧闭着，走廊前后无人，四下寂静，她没有收回那份死亡宣判般的报告，直接朝前走近一步。
门仿佛压上了脸，她抬手，刚要敲下去，旁边突然有人冲她喊了一声。
“叶学姐，你终于有胆子进去了？”
叶慕兮一顿，闻声转过头，认清从楼梯口走上来的人。
是范若晶。
许久不见，这人的声音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尖细、做作，且不怀好意。
也不知她站在她的视野盲区偷摸摸地观察了多久，叶慕兮懒得琢磨，冷淡地问：“有事吗？”
对方笑吟吟地走过来：“我听说，学姐这次又吹毛求疵了？”
说着，她脖子往前一伸，眼珠斜瞟向叶慕兮手里的光脑：“哟，这写得不是挺好的学姐，能者才多劳，你对自己的要求不能太高，别又把自己逼得发疯了。”
这是一个不太礼貌的偷窥动作。
范若晶嘴上又特意咬重“发疯”二字，意有所指，抬起头望向叶慕兮时，一双吊梢眼里全是嘲讽。
叶慕兮对范若晶的话一点不在意。
但她嗅觉敏感，还有点过敏性鼻炎，实在无法忍受从范若晶身上涌来的浓烈的调香剂。
这东西能加重ao本身的信息素，在当下很受追捧，甚至被视为性感的一大代名词。
叶慕兮闻不来这股化学工艺的味儿，只觉又闷又臭，尤其范若晶不知用了多大量，仿佛猝不及防地喂了她一大口屎。
她当即皱眉，屏息后撤两步。
这动作被范若晶误以为是示弱。
对方得意起来，抬手在自己颈侧扇动空气几下——
颈侧部位靠近腺体，也是调香剂味道最浓的地方。
“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是狗鼻子。”
范若晶和叶慕兮曾在同一实验室待了一年，很清楚叶慕兮闻不得太刺激的味道。
叶慕兮始终屏息，面无表情地掀起眼皮，然后毫不意外地在范若晶眼里看到挑衅。
人凑这么近，用手扇风，眼神也不掩饰，说话装得是后知后觉，整个都是故意的。
叶慕兮在心里冷冷一笑：来得真巧，赶着她最心烦意乱的时候找不痛快。
她不说话，漆黑瞳孔直勾勾盯向范若晶的脸，占比极大的瞳仁幽深深的。
范若晶向来色厉内荏，被她盯了一会儿，反倒先不自在了，脖子一梗，怒道：“看什么！你…啊——！”
话没说完，空气净化喷雾直直朝她脸上挥洒而下。
调香剂的味道瞬间消散。
叶慕兮收回手，将喷雾放回兜里，后退两步，顺便在导师办公室的大门上不徐不缓地叩了几下。
空气净化喷雾对人无害，只是喷进眼睛后还是很刺激、很难受的。
范若晶猝不及防，低头揉着变得通红的双眼，她整个人怒不可遏，眼睛还不怎么睁得开，便张牙舞爪地朝叶慕兮扑来。
“叶慕兮！”
叶慕兮脚步一转：“嘘，小声点。”
她轻飘飘道：“余院长三令五申过，进入实验大楼前，不得使用调香剂等挥发性有机溶剂。你在他办公室门口闹这么大动静，是要和我一起进去说两句吗？”
范若晶顿时僵住。
余院长出了名的说一不二，严厉得很，她不敢。
她勉强半睁开眼，恶狠狠瞪向叶慕兮，张着嘴呼哧呼哧喘气，脖子都气红了两圈。
叶慕兮懒得理她，向前几步，扭动门把手：“这次我不告状。不用谢了。”说完挥挥手，推门进了办公室，利落得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门打开，又迅速关上，将气得一张脸脸又白又红像个调色盘的omega隔在外面。
“是小叶啊。”余院长坐在两米多长的办公台后，背靠一整面墙的纸质书，皱眉问：“刚刚外面什么动静？”
“是范若晶。”叶慕兮答，“她走路崴了一下，叫了一声，没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