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死后封号被定为“文忠”,这是一个对文臣极为体面的谥号。
他的灵堂设在家中,每日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到了三七出殡前一天,王相公也来吊唁,随着他同来的大小官员挤满了赵府的前院,让赵刚的两个儿子应对不及,只在亲朋的帮持下才勉强维持体面,不失礼数。
后院的女眷无人帮忙,赵刚的妻子和两个儿媳甚至顾不得哭灵,只是安排给客人送茶让座就已经头晕脑胀了。好在这些官眷体谅,不计较她们的失礼,道了声悲后就安坐着,关系更亲近的便去安慰赵刚的母亲了。
赵刚父亲逝,只有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母奉养,白发人送黑发人自是悲痛得难以自持,勉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感谢各位亲朋前来吊唁,不一会儿又开始落下泪来,“我只这一个儿子,一个人辛苦拉扯他长大送他进学,不指望着他光耀门楣,只希望能够明理懂事,哪里想到他为了朝廷的脸面会舍了命不要。这个轴货,他撞柱子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把老娘一起带走,让我一个没用的老婆子活在这世上干什么?”
官眷们想到赵母中年丧夫、老年丧子,再听着她的悲痛啼哭,也跟着洒了几滴泪下来,“赵老夫人,您且为了赵大人保重身体,他定是不愿意您为他悲痛过度伤了身子的,家里人也都心痛您呢。”
主客之间互相安慰,突然听到前面闯来吵嚷声,似乎有很多人产生了争执。赵母慌忙站起来,招呼儿媳,“老大媳妇,你差人去前面看看,是不是我们招待不周,让客人起了怨怼?”
赵刚妻子急忙应下,安排一个婆子去前面打探。
其他人宽慰道:“老夫人且宽心,前面说不定是误会,在王相公在,不会闹起来的。”
像是印证她的话一般,前面很快就安静了起来。
但这安静得很不寻常。
“怎么道士念经的声音也没了?”
有人小声地嘀咕着。
其他人更好奇了,但不好讨论发生了什么热闹,免得像在看主家笑话,只能等着去前面的婆子来回话。
赵母脸色更加难看了,把泪收了,招呼大家品茶,与妇人们心不在焉地寒喧。
一会儿,才见到探听消息的婆子满头大汗一脸慌乱地跑进屋来,顾不得行礼,大叫道:“前面有兵,把老爷们抓起来了。”
“谁被抓了?”赵母喝问。
“都、都被抓了,王相公也、也被抓了。”婆子结结巴巴地回道。
“不会是有人谋反了吧?”有机敏的妇人反应很快,尖声叫道。
“不要乱说!” “越王,肯定是越王!” “我女儿在哪儿呢?”
妇人们立刻慌乱起来了,无头苍蝇一样乱叫乱转。
赵母年纪大,最先稳定情绪,她提高声音道:“大家不要慌,我可以安排人带你们从后门出去。”
听到她的安排,妇人们略微安心,开始稳定下来了,等着赵母的安排离开赵府,却听她又道:“但现在情况不明,如果真有兵变,妇人家出门上街反而更加危险,不如大家先聚在这里,互相有个照应。”
官眷觉得这样也有道理,可是有几个坚决不肯留下,“不行,谁知道来得是不是跟赵家有仇的,万一把我们当赵家人杀了怎么办?”
人群中又有动摇的了。
赵母无奈,只能道,“想走得我安排人带路,但只能送你们到后门口了。愿意留下的,就请和老婆子一起呆着,万一有事,我老婆子一定顶在最前面。”
她指着刚才去探消息的婆子道,“张婆子,你给夫人小姐们领路。”
婆子战战兢兢应下,“请夫人们随我走。”
执意离去得只有三个妇人和五个吓得花容失色的姑娘,她们跟着到张婆子快速离去。
其他人目送他们离开,又看向赵母,等着她的安排。
赵母硬撑着吩咐儿媳道:“把院子里能叫来的婆子都叫来,护着夫人和小姐们。咱们婆媳就坐在最外边,不要让外人冲撞了客人。”
赵夫人身体颤抖,明白婆母的安排是让她们两人做肉盾,万一真是赵家的仇家,她们一个是赵刚的母亲一个是赵刚的妻子,也够泄愤了。
赵夫人几次张嘴,想要说些什么问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挤出一个“是”,便按照吩咐去叫人了。
赵母又看向孙媳,两个妇人才不到二十,正是花样的年纪,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变故,相携着支撑,眼睛里满是茫然和害怕。
赵母温声道:“好孩子,你们两个准备些茶水点心,服侍好客人,没事别出头。”
两个年轻妇人滚下泪来,“是,祖母。”
留下来的妇人们勉强安排妥当,赵家的孙媳妇带着几个婆子护着来吊唁的官眷在待客花厅偏厅的屏风后面坐成一团,赵母带着媳妇两人坐在花厅正堂 ,几个婆子守在门前,还有两个婆子被派去前院听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