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文光的尖锐让季炎逸无所适从。
“你明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
世文光“哈”地冷笑一声,“我怎么知道你的想法?”
“你别胡搅蛮缠!”
这种对话无论经历多少次,季炎逸都无法接受,三言两语就能引得他爆炸。
他自认把世文光当好兄弟,对方却始终冷言冷语。
自出生起十年的相处时光,世文光像个小大人似的始终走在他们前面,闯祸时他来收尾,责骂他来承担。
即使嘴上总是在嫌弃他们,行动上始终和他们在一起。
那是他心中始终珍藏的美好记忆。
所以他才无法接受那时世文光嫉妒的眼神,害怕得转身逃跑。
也是因为那一次的逃跑,他心存愧疚,总是想着能有什么办法帮帮他……
“胡搅蛮缠的是谁?
我有求你来看我吗?
是我让你把女人带到顶层的吗?”
世文光质问声一句比一句感情强烈,激得季炎逸浑身发抖。
“你说我就算了,别扯上无辜的人!”
季炎逸骤然暴怒,一拳砸向单面镜,镜面瞬间破裂,满是蛛网裂痕。
他的手被碎裂的玻璃片扎入,鲜血淋漓。
林清宜正好站在他身旁,来不及躲闪瞬间炸裂的碎玻璃,脸颊处被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纵然吃痛,眼前两个男人正剑拔弩张,她明智地闭紧嘴巴,静待事态发展。
“是我蠢,以为你还有的救。”
十指连心,手掌的痛浇灭了心头的火,也浇灭了他对世文光的希冀,季炎逸回首看他。
“你多聪明啊,从小到大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你习惯了踩在所有人头上。可你的人生一旦不完美了,就要把别人的人生全都搅乱。
世叔叔他们以前多爱你,现在连这层楼都不愿意来了。
你是自作孽,不可活。”
只有最亲近的人才懂如何刺痛你。
世文光整个身子都在轮椅上发抖,双手筋挛似的死死扣住轮椅坐垫,眼中的火越烧越旺。
“那就滚啊!都滚!!”
少年的嘶吼声在林清宜耳边震颤,左边余光里是发现镜片破碎预备上前查看的护士,右边是失望至极收手要离开的季炎逸。
成年人欲望的丑恶与少年的冲动的情绪交缠交叠,在走道里来回穿梭。
照他们俩的对话看,护士真有可能是世家父母安排上顶层的,护士的揣测也多半是真的。
世文光失去健全行走的能力,无力拒绝父母的安排,她都能想象到:
一开始或许是父母带着他,站在这面单向镜背后,皇帝选妃似的挑护士。可是他的敏感,让他察觉到安排护士背后的真意。
他不愿意,于是用尖锐逼走了护士,也渐渐逼走了父母。
后来,便只有他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在这面单向镜背后,看着一批又一批的护士各怀鬼胎,再逐个想办法将她们赶走。
父母没有对此有所回应,刚刚赶走人的休息室,第二天又会入驻新人。
这样的环境,换谁都会发疯。
世文光看着季炎逸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眼中怒烧的火焰熄灭大半,耷拉着眼皮操控轮椅转身。
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电动轮椅的转轮停下。
“出去。”
比起季炎逸在时,世文光此刻冷静冷淡,情绪无波。
脚步声顿了一下,接着朝他走来。
“爱一定得是纯粹的吗?不纯粹的爱就不配被称为爱吗?”
少年用背影刻写抗拒,拒绝回答她的问题。
“要继承人就是放弃你吗?”
她思索再三,终于从这个故事里窥见一丝缝隙。
“如果他们真的只想要继承人,就不会造这栋楼,手段也不会温和。”
“他们只是累了,就像季炎逸刚刚一样,他们都累了。”
轮椅在地毯上静声转动,瘦弱少年尖锐的目光像利剑刺入心脏。
“不,他们是放弃了。”
放弃拯救我了。
他的未尽之言,林清宜都懂。
“他们没有,就像他会回来一样,他们也会回来的。”
世文光耷拉着眼,讥诮地看她:“你凭什么确定?”
“是我跟他们相处的时间更长,他们会做什么,我比你清楚。”
“那就打个赌吧!”林清宜不等他拒绝,双手抓住轮椅背,缓缓推着向前。
“我赌他会回来找你。”
从林清宜的视角向下看,世文光的头颅半垂着,似乎是在盯着自己青筋暴露的手背看,但他并没有出声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