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厨房干净整洁,厨具一应俱全,光线从琉璃窗射进来,明亮透彻。
顾周周蓝色袄裙外套上了一身粗布罩裙,低头揉面,面是醒好的,只需要稍微揉按几下拉好便成。
谢辞璟静静看着在灶台上的女子。
灶台是她的天地,她动作娴熟,显得游刃有余。并没有贵女满身珠光于锅灶间做戏的割裂不符。
罩裙围在她腰上微微一系,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腰身。她浑身素净,蓝袄与粗布相称得十分温馨,耳上珍珠白随着她的动作晃荡在白腻的颈间,晃开了一片烟波。
像是普通良家的妻子,在为丈夫做饭。
谢辞璟有些触动,漆黑的眼珠贪婪印下女子的身影,满足又心颤。
面下开水熟透后捞出,顾周周又煮了个鸡蛋放进去,一勺厨里备好的清汤,随意加了些细盐、香醋,最后撒上葱花,便是十分敷衍的一顿了。
当然,顾周周不能叫他看出不好的态度来。她装盘得十分漂亮,怎么看,也是一碗漂亮用了心思的素面。
谢辞璟似乎饿极了,凸起的喉结有攻击性的滚动,像是要将她也吞下一般。他吃得很急很快,但动作仍是十分优雅,氤氲热气中,仍不忘看她几眼。
好像很迷恋她一样,顾周周鬼使神差地悟到了,主动贴到男人身边,一如很多次讨好长公主那样,温声细语:
“殿下,臣女愿意跟你了,殿下来侯府提亲,把臣女娶回去吧?”
她看着他的眼睛,温柔如水。
谢辞璟神态微变,他随手放下筷子抬眼盯住她,墨黑的眼瞳如深邃的枯井,冷静无波,好像任何算计在他面前都无处遁形。
他明白她所言不过拒绝她的借口,无非是不肯委身于他而想出的委蛇之法。而这借口偏偏拿捏住了他,他不屑于欺骗一个女子,但也不肯随意被人拿捏了婚事。
顾周周垂避开这目光,强作镇定忍住退缩之意。
他沉默许久,顾周周还是先抵不住这越发沉重的气氛,又不肯先认输,语气干巴巴道:“殿下不愿意吗?”
谢辞璟目光沉沉望着她,语气带了几分凉意:“你真想成为太子妃?”
顾周周脖颈后的汗毛细细竖了起来,她略微犹豫一下,又用力点了点头。
不能退缩,只会叫人看不起罢了。若是真能求得名分,她也认了。一个女子,什么都不求,才是自甘轻贱。
谢辞璟眼睛微弯,本就美貌,这样更是透出几分清丽之色来,但眸光中仍带着几分寒光,他哄道:
“你自小不在家中长大,性格率真洒脱,没拘束惯了。你如今年纪尚幼,孤到时候请几个女官教导你几年,再去母后身边学一学,好让父皇母后满意,孤再娶你?”
这话头解释过来,便是顾周周海不够资格做储君的妻子,帝后现今是瞧不上她,学一学规矩,努力讨得帝后的欢喜,或许今后有机会。太子已经及冠,大婚还能等几年?或许有机会,显然全凭他高兴?
以前的顾周周可能会听不出话中隐藏的意思,但如今几经熏陶,也开窍听懂了。泥人也有脾气,顾周周心火窜长,气极反笑,忍不住嘲讽几声:
“娶就是娶,不想娶便不想娶。殿下直接说便是,哪里来那么多废话?我也不是非赖着殿下不可!”
谢辞璟没有料到她还有这么大的胆子,委婉给她留面子都不肯见好就收,心中不禁也起了几分气恼:
“你家世出身,性格能力,还没有资格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孤有的是强硬的手段对付你,可孤并没有这样做,你要知足,不要不识好歹!”
这话像柄尖刀,饶是顾周周清楚自己的身份,也被插得血淋淋的,冷意从脚底攀延。
假如这是一杆秤,对面筹码早就重若千钧,不可撼动。从头至尾,这场游戏都是掌握在男人手中,她手上牵丝线是松是紧,全然取决于他。
她一张脸霎时间煞白,退了几步。
谢辞璟看见她仓白的脸,后退的脚步,恍若他是洪水猛兽一般,他神色更冷淡了几分,木质筷子在手中折断。
细微的声音让顾周周一惊,脑中飞快思索着对策,如今重要的是安抚住男人,怕他一怒之下真的强夺她,念头一闪而过,她语气还算冷静:
“殿下,臣女有些...想不明白,请给臣女一段时间还好想清楚。”
这便是示弱了。
想清楚了,便是同意跟着他了。
“可。”
谢辞璟目光微闪,面上神情透出几分松快来。
他直直的瞧着她,眸中显露一点温柔。
顾周周垂着脑袋,避开了视线。
*
整个京城都知道向来清心寡欲的太子迷上了一个女子。
大家起先是震惊,随即又释然。
太子殿下已经及冠快两年,再不亲近女色,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