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七日,释奠礼。
张良寅时便起床梳洗更衣,释奠礼乃儒家头等祭礼,就连寻常足不出户的荀夫子今日都会早早到场,张良作为三当家自是不敢怠慢。
出门前张良来到隔壁,照例看看尚在熟睡的绮凌。她依旧是那个样子小小的蜷成一团,不知是冻得还是没有安全感。张良占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还是轻轻点了她的穴道:“好梦。”
说罢运起轻功出门,今日可不能出了差错。
来到孔庙前,张良还是晚了一步,伏念,荀夫子,颜路皆在等他了。
伏念永远放心不下他的小师弟,相见第一句便嘱咐道:“今日莫要出了差错,尤其是你,子房。”
荀夫子一句“主要是你这个掌门别再出向第一次祭礼那样失误就好。”怼得伏念哑口无言,少顷才回道:“夫子请别拿念寻笑了。”
颜路,张良二人在旁掩嘴咳嗽并未接话。
大家都盼着此次祭典莫要生出事端。
辰时,鼓师于孔庙东侧开始击大鼓。释奠礼要求敲360响后再撞大钟一百八十响,以示儆戒。
鼓声,钟声皆带着内力响彻崂山顶,预示着这场祭祀的盛大。
弟子们按照肄习时候的的队形站好,就连子慕,夏伊也不复以往叽叽喳喳喧闹不止。
偶尔的窃窃私语在钟声结束前还是可以有的。比如,秋雅就暗地里戳戳夏伊:“你有没有觉得今日的鼓声混着什么杂音?”
夏伊听罢翻个白眼:“想什么呢你!谁敢在释奠礼造次啊,而且东西肯定是掌门他们精心准备的。”
秋雅想想也对,又看到木清递来的眼神,连忙站好不再言语。
巳时,祭奠随着鸣赞唱“入庙行礼!”拉开帷幕。
随着击鼓、撞钟,奏乐,崂山巅顿时一片庄严、肃穆,儒家最高礼祭‘释奠礼’正式起礼,供事官,陪祭官,分献官,正献官各就其位,扫除已行,神位已安。焚香、宰牲、献酒、人人虔诚。
伏念协荀夫子,颜路,张良头前祭祀,三叩九拜,衣酒畜香。
待《诚和》毕,伏念立于孔庙阶上,面对浩浩儒家子弟,手捧悼文,庄重念到:“孟夏之际,天地始交,万物并秀,念率儒家子弟悼念孔先祖。夫子何者,栖栖乱世生……可叹凤鸟嗟身否,伤麟怨道穷……不知今看礼释奠,可与梦时同……”
先辈奔波劳苦,四处讲学谋求发展的画面随着伏念沉稳大气的声音浮现在弟子们的脑海中。大家怀揣着对先祖们敬意的同时不禁心神激荡,誓要为儒家多出一份力,为儒学多添一层光。
念完悼文,伏念转身对着孔子高高在上的塑像恭敬一拜。拱手而立9尺余高的孔子像无悲无喜俯瞰着庙外芸芸弟子,但伏念似从中看到了致死讲学操劳的心酸不易,看到了各位掌门先辈在孔庙前寒来暑往的三省吾身,看到了谦夫子故去前拖着病体拉上他到这里的殷殷期望。他不禁暗暗起誓:儒家自孔夫子仙逝后259年慢慢壮大,名人辈出,如此方在诸子百家中成为当世两大显学,弟子绝不会让它毁在自己手上。无论牺牲什么。
张良也在大师兄的念悼声中忆起那鲜衣怒马的紫衣少年郎:韩兄,当初你是抱着怎样的不舍离开,又怀着怎样的决绝创立的法家与流沙呢。
头祭完成后便是弟子们的乐舞了。连续十数日的乐舞教导获得甚好的成效,吟唱的弟子歌声嘹亮恭敬,武舞的弟子尽显阳刚之气,文舞的女子又有阴柔之美,大家相辅相成,各显所长。
颜路对着刚跳完羽舞的木清投去赞许的目光,能让大师兄都点头称是的舞蹈,她功不可没。
木清小幅度笑了一下,并未再回应什么。
典礼在《肃和》后供大家稍事休整,一炷香后在开始行后半段。
太阳逐渐攀向头顶的白云,典礼已过大半。乐章到了《雍和》,舞曲过了皇舞。伏念,颜路望着台前诵唱的弟子,忍不住感叹时光易逝。曾几何时的入门弟子早已独当一面或学有所成。伏念特地瞧了瞧身边的小师弟,今日变得沉稳许多,少了东逛西逛与自己顶嘴的景象,有了当家的模样,作为师兄不知怎的涌现出“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骄傲。
张良并未懂得大师兄复杂的心情,他只是默默站在原地观赏乐舞。
忽然,张良瞳孔一缩,他不敢置信地望向天空,一只小白鸟混杂在鸥鸟中在空中绕了绕,随即向半山腰飞去。
不似平常间隔一两日,昨日既有,今日仍现。还绕了好几圈特地提醒。
他垂下眼眸,单脚后撤准备寻个借口离开。
“你要去哪里?”伏念带着刀子的话语低声响起。
顿了顿,张良答道:“良想。”
“你想什么都不行。今日释奠礼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直到结束,本以为你有了当家的样子,怎想两个时辰就现了原形。”顾及四下还有弟子,伏念半用气音半带气语训斥着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