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球,你要再把眼泪鼻涕往我脸上头上抹,我就废了你!”似乎有咬牙的声音。
白羽突然听到相柳威胁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翻滚到榻下,哭声戛然而止。
妇人阿翡觉得好笑又无语,相柳的脾性应该毛球了解得最清楚,知道他什么时候真的生气。白羽金冠雕性傲而烈,相柳能驯服它做坐骑,想是用了不少手段的。
又想起之前吃胐朏和信天翁,相柳也是惯着它,恩威并施,加上时间的积累,他们两实在是最亲密的伙伴和战友。毛球自然对他忠心,但某些点还是怕他的,断不敢踩雷。
阿翡觉得郁闷,这不像之前的自己吗?最怕他露出生气的样子,还经常没出息地讨好他。这不,肚子里在腹诽,动作上却顾不得扶起白羽,赶紧湿了帕子给相柳擦脸擦头发,最后脖子和胸口的毯子也在把帕子洗过后才再擦一遍。
开始是怕,后来呢?为什么会在意,会喜……阿翡并不敢看相柳的脸,虽然相柳闭着眼一直没睁开。虽然她对驻颜花的幻术很有信心,但还是怕他突然睁眼。
擦好后,阿翡看到白羽还坐在地上,歪着头,一脸茫然,好像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的样子。
小夭看一眼食盒,看一眼白羽,再瞟一眼相柳,嘴角翘了起来。“白羽,你刚刚叫他什么?爹爹?他是你爹吗?”阿翡把白羽拉起来,松开她被编得松松垮垮的辫子。
白羽看着自己的头发,再看看相柳,做出思考的样子,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咯咯笑,天真而喜悦:“嗯,爹,是我爹爹。”
“那你来喂爹爹吃东西吧,爹爹躺了这么久,肚子老饿了。”不知是不是眼花,某人的嘴角好像抽动了一下。
“嗯,毛球,最怕饿肚子。喂,喂爹爹。”白羽积极响应。阿翡竖起大拇指,把食盒端到榻上,鼓励地点点头。
“相柳大人,你女儿,毛——白羽,来喂你啦!”你确定不睁开眼睛吗?阿翡看到白羽筷子勺子都不动,直接下手抓起一把面条就要糊相柳脸上,拼命地稳住想逃跑的脚。就在面条正要塞到相柳鼻子的时候,“停!”相柳睁开眼睛,凶恶中似乎带着懊恼。
白羽“嗯?”的一声,一把把面塞进自己嘴里,两手并用,“爹爹怕不好吃吗?我帮爹爹,试、试。”吃得津津有味,舔着手指说“好吃,爹爹,好吃……”扑通一声,又摔滚到榻下。给相柳的食物,自然是加了毒药的,只有他受得了的毒药。
阿翡把白羽扶到桌旁的椅子上,给喂了万能的清毒丸,再把白兔娃娃垫到她头下,让她睡。
折回榻前,擦着相柳被滴了绿色青菜面汁的脸,想笑不敢笑。虽然他的眼睛又闭上了。
“相柳大人,实不相瞒,阿翡在玉山呆了大半辈子,不要说琅鸟和獙狐使不动我,就是新任玉母也不能让我做不喜欢的事情。”
“前王母的故人,跟我实在也没什么相干。我来这里是为了我自己的故人。听说你是小夭的朋友?小夭的母亲阿珩教我医术,小夭小时候在玉山的70年是我照顾的”,
“哎呀,那丫头,可不让人省心——”
“你照顾王母的时候话也这么多吗?”一双清冽的眼睛张开,有如冰湖破冻。“或者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做一份可以毒哑你的药?”轻飘飘的话,像毒蛇吐信子。
阿翡扯扯嘴角,这不就是那九头妖吗,她还是更想做能毒死他的药。胸口却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完全是没话找话呀。想说的不能说,想问的不能问。以这个面目见他,能不说话倒是最好的。
叹了口气,阿翡不再言语,帮他把头枕高,拿起粥碗,一口一口地喂。有了白羽的对比,现在她喂,相柳大人显得\"愿意\"多了。不说话,倒也不尴尬,没有想象中困难。
睁开的眼睛虚张着,像重新封冻的冰湖,无波无纹,什么也看不清,看不到。
第二天一早,阿翡被冷醒。起来推门一看,院子里,大雪铺了有三尺厚。白羽在开心地玩雪球,砸到正在骂骂咧咧铲雪的烈阳头上,烈阳连发几个球追着她打,白羽哇哇叫着躲到阿獙身后。
烈阳叫阿獙走开,阿獙拄着铲子,微笑摆手,白羽却趁机偷袭两球,正中烈阳面门。砸完得意地一吐舌头,又躲在阿獙身后。烈阳不怒反笑,手一抬,一排雪球升到半空,朝两人凌厉攻去,阿獙不得不应战,却也毫不手软。
三人你来我往地打起了雪仗,白羽这傻子,连阿獙也打,被烈阳逮住一个空子,拎着脚倒栽葱地插在雪里。
阿翡笑,抱着手去厨房。进了门,觉得脸上一片冰冷,手一摸,竟是泪。她关上厨房门,身体重重地往后靠。
以前,他心情再不好,也没见过下这么重的雪。
“心一旦死了,就再无生机了。”死斗场里,他这样说。
现在,是他把自己锁在死斗的牢笼里。
西陵玖瑶,你不是说,“”如果你从死斗场里逃出来时,是我救了你,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