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朝低眉轻笑了一下,眸中温意闪过,
“不,我今日所言并不是为了永安王,而是为了你。”
因为不想让你和暗河一起成为皇位争夺的牺牲品。
“你是不一样的,暮雨。皇子夺嫡、新皇上位,无论成败,暗河最终的下场都不会太好。说句你不爱听的,”她站了起来,背着身子向前走了两步。
“我担心的是你,不是暗河。”
不然她又不是庙里的菩萨,暗河那群人害她寿命浅薄,又吃了一遍接脉之苦,她还费那么大功夫关心暗河往后的路会不好。
苏暮雨抿紧了唇,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抹纤细的背影。
心脏突然剧烈的跳动了一瞬,难以名状的震惊、无错、喜悦、悲苦交织在一起,让他的喉腔挤不出半个音色。
因为……我吗?
但到最后他只能看着林朝朝自顾自的掀开帘子进了内室。片刻后,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剑匣子出来。
她将剑匣子横放在了他面前,轻轻打开,“送给你的。”
苏暮雨险之又险的克制住了方才因林朝朝的话而剧烈波动的心脏,目光落在眼前匣子里躺着的墨剑上。
剑身轻薄,刃芒四射,肉眼可见的锋利。
只略微扫了一眼,苏暮雨便能看出此剑不凡。
但不凡归不凡,他越瞧,越觉得这柄剑的形制和尺寸无比眼熟,好像……
他的伞柄。
与他伞柄中第十九把剑的形制几乎一模一样。
心口的波动再起,这次更是难以压制。
“它是一柄好剑,但无功不受禄,小朝,你还是……”
“既是好剑,该配好剑客。”林朝朝直接打断了他的拒绝,强硬地把剑塞在他手里。
“这剑本来就是专门为你打造的,放在我那吃了三年多的灰,现在给你才不算明珠蒙尘。”
她故作气恼地瞪了他一眼,愤愤道:“怎么,不是名剑谱上的名剑,配不上你苏家家主的身份了?”
“……我是个杀手 ,”苏暮雨喉头滚了滚,攥伞的手微微收紧。
“用什么剑都是一样的,也不敢当剑客二字。一柄剑在我手里只会是凶器,还不如蒙尘。”
“在我心里,你就是一名剑客,大概只是时运有些不近济而已。”生于黑暗,却心向光明,还想着他人点灯。
无论如何,在这方面,林朝朝是有些敬佩他的。
她抬起眼,苏暮雨很高,高到即使他垂下眼睛也能和抬头的林朝朝对上视线。
她的眼极美,如秋水迤逦 ,似烟花绚丽。她本是冰雪一样的样貌,但双眼却灿烂明媚,如春光,吹绿一天一地的杨柳岸。
“苏暮雨,你要多相信自己一点。”
心中好似起了一场飓风,苏暮雨在她一双眼眸中好似被魅惑一般,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收下的剑,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当场拔出了已经开裂的长虹,将新剑送进了伞柄。
他只记得她绚丽的眼眸,还有那一句重若千钧的——剑客。
暗河苏家家主、执伞鬼苏暮雨、四大魔头之一、江湖人闻之闻风丧胆的人,竟然也能够被称为剑客。
他不知是要感叹林朝朝的天真,还是卑劣的欣喜于她错误又荒谬的认知。
“雨停快了。”
船舱外沙沙的雨落声音渐渐消失,林朝朝望一眼舱外,带着些释然地笑笑,“和以前好像。你总是赶在雨停之前离开,那个时候我心里总是在祈祷这个雨下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也算有始有终了。苏暮雨,当初我想的太简单,以为有情可破万难,现在才明白你所说的‘不能’是何意。是我给你出了难题,如今我们都已经放下,希望我们以后都能,”她歪了歪头,眼中清亮明净,带着纯粹的祝愿,
“得偿所愿。”
已经放下了吗?苏暮雨这样问自己。
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在林朝朝说完话之后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心口渐渐升起的涩意像藤蔓一样向上攀延。
“对不起。”
良久,他才哑着嗓子说出一句话。从前 ,他不曾好好陪护过她,反而常常惹她伤怀,如今他的同门害她重伤,他亦只能袖手旁观。他对她多有亏欠。
“你没有对不起我。”林朝朝摇摇头,“你有你想走的路,这是你的自由。”当年没有和她走是最理智的选择。
生命辽阔,不是只有爱恨。就如同现在林朝朝对无双,更能理解两人之间除去情感还有各自的使命责任。
我的自由,苏暮雨心中苦笑,我从来就没有自由。
夜雨微凉,他最后还是赶在这一场雨的尾声,如一团影子消失在了夜幕江面。
林朝朝这次没有注视他的背影,安然坐回了筝前,指间轻拨,弦音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