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气沉沉,连一只活物都没有?
意识到这一点后,再看这仙境般的一方天地,愈是良辰美景,便愈是悚然。
就在此时,他身下的天马忽然颠了下步子,又伸开双翼、四肢踏出,降落在了崎岖的山林之内。
“怎么了?”谢长亭道。
他抬起头来,接着便看见了令巡天停步的原因——
此时此刻,就在他前方不远的位置,张着一面将群山尽数囊括的巨大结界。界面透明,宛如一捧悬而不落的池水,其上波光粼粼、华彩流转,将界内群山隔作了自成一方的小天地。
谢长亭心中一沉。
他催促着巡天继续前行,最终在结界前停下,自己则倾身折了一根柳枝,探出了结界之外,又收了回来。
柳枝完好无损。
奇怪。谢长亭想。
他本以为这结界会阻止他离开这无名境,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各大仙门在自己的宗门外沿设下禁制是常有的事,为的是防止凡人误入、妖邪擅闯。
上善门的宗门结界就是见微真人亲自结的,上设三百七十道禁咒,牢不可破、坚不可摧。
谢长亭先前一心修剑,对结界之术习而不精,但他此刻也能断定,眼前的结界,并非是作禁制之用。
他沉吟片刻,心下一横,让巡天继续前行。
一人一马便径直穿过了结界。
撞上那粼粼波光前,谢长亭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等再睁开眼时,只见他手中鲜绿的新柳寸寸弯折、凋败,转瞬之间,已成了一截枯枝。
“……”
谢长亭坐在马上,极缓慢地回过头去。
眼前的仙境正以目力可及的速度四散崩裂,玉阁倒塌、仙树颓然。境中好似起着漫天狂风,摧枯拉朽,而境外的马背上,谢长亭耳畔的一根发丝都未曾动过。
数息后,一座光秃秃的荒山落入他的视线之中。
山坡上还能隐隐望见一座低矮的孤坟。
他定睛看去,只见那孤坟所在,正是原先的灵虚洞处。
——这整片无名境,竟是一个以法术织就的巨大幻境!
谢长亭霎那间便明白过来,或许昨日所见的“宗主”“老三”等人,并非活人神识,而是游荡于人间、被囚禁在此地的魂魄!
而自己之所以能在那时看见他们,正是因为魂魄有损,神魂离体!
那囚禁他们的人……
自然是,设下此境者。
他背后阵阵发凉,夹了夹马腹,想要催促巡天离开。可巡天却忽然开始原地踱步,不肯继续前行,似是有些焦虑。
谢长亭皱眉:“怎么……”
“——师兄,你当真看见那药修老祖来了此处?”
一道人声骤然响起。
听方位,就在他们的近处。
另一道声音紧接着道:“当真啊,难道我还能看花了眼不成?那死老头成天穿一身绿到处招摇,我想认错都难!”
谢长亭动作一滞。
这声音……似曾相识。
“那,要、要不然,咱们还是给长老通传一声吧?”
“也是。这里荒山野岭的,那死老头千里迢迢到了这,总不可能是为了采什么药吧。”
两人一边交谈着,一边朝谢长亭所在走来。
谢长亭立刻翻身下马,示意巡天跪下。一人一马藏在不太茂密的矮林之中。
长靴踏在枯叶上的声音越来越响。他心跳极快,隔着交错的矮林,看见一前一后两名身着白衣的青年。
走在前面的那位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祭出一道传音符来,小声开口道:“启禀师叔,弟子寻到了那悬济宗主歇脚之处,可附近并无灵山,只有一座荒山,不知那时轶的藏身所是否就在此处。”
随着弯腰划出法诀的动作,青年腰间的一块铜制令牌晃荡了两下。
令牌上赫然是“上善”二字。
与此同时,谢长亭也终于看清了此人的面容。
不是别人,正是他那被时轶一剑劈过,同他一般修为全失的师弟,赵闻竹!
谢长亭讶然。
他依稀记得,自从身受重伤、金丹碎裂后,赵闻竹便郁郁寡欢,成日躲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肯见人。也只有逢年过节时,自己才能见上他一面。
——如今他不过从师门离开了短短半月,为何赵闻竹又能行动如常、甚至使用法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