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接连两轮考试,织染院来的考生只剩下了李善用与乌瓜,两人一起送了其他同伴离开毓秀堂,又是依依惜别了一番。
到了晚间,二人各自回房休息,乌瓜住的房间已经空了下来,李善用本想收拾东西搬过去,倒是乌瓜劝住了她——估计也住不了几天,还是不折腾了,有那个时间还不如补补觉呢,毕竟大家昨夜都没怎么睡。而且李善用住的那个房间简直风水好得出奇,同住的四个人居然都通过了第三轮考试,哪怕为了图个好彩头,也不该搬出来。
李善用觉得倒也有理,便不再坚持,回了房间休息。她进门的时候,恰听见廖缪缪在夸夸其谈:
“……我们昭阳宫,朝食与哺食有粥有饭有面食,粥是蚌珠米粥,米粒又圆又透亮;饭是胭脂稻米饭,据说是用温泉水种的稻子,米色发红,吃着极香甜;面食有杂样馒头、什锦包子之类。菜也是精致的,香菇面筋、软炸虾仁、脆团子、南方进的莼菜羹、北边贡的酥酪,要什么有什么,那些肥鸡大鸭子我们连看都不看。晚上值夜的还有加餐,吃的是三鲜小馄饨、鸡汤骨头汤下的汤面、牛肉羹、杏仁茶、各色糕点。”
“不同的节令也有不同的吃食,立春吃春饼合菜,清明节吃桃花鲊、喝芦芽汤,端午节吃粽子,夏天吃过水面、荷叶粥、水晶肚、莲子羹,八月节吃月饼、螃蟹,冬天吃炙羊肉、麻辣兔、冬笋、乳饼……”
“四季的瓜果有密罗柑、凤尾橘、橄榄、风菱、脆藕、西瓜、鲜桃、软籽的石榴……”
乌瓜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廖缪缪一张一合的嘴唇,一边想象她说的那些好吃的,一边吸溜口水。
章九辂期期艾艾地说:“我也在昭阳宫待过呀,怎么没吃过这些好东西?”
廖缪缪看向她:“你在昭阳宫当过差?我怎么没见过你?”
章九辂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就待了几个月,贵妃娘娘嫌我笨,就撵我去延凉殿看空屋子了。”
廖缪缪一怔,想问问原因,但不太好开口,倒是李善用笑道:“能通过毓秀堂的三轮考试,你也不笨呀。娘娘为什么那么说你?”
章九辂茫然道:“我也不明白呢。我原是粗使的,偶然进娘娘寝宫伺候了一回,就被撵了出来,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看来我的确是笨的。”
廖缪缪来了兴趣:“你说说,你进寝宫伺候的那天是怎么回事,我们帮你分析分析。”
章九辂把那天发生的事从头说了一遍:“那天,皇上在昭阳宫用的朝食,又与娘娘闲话了一会儿,到了午间就在娘娘寝宫歇的午觉……”
章九辂是粗使的宫女,从不进寝宫,只做些洒扫庭院、浇花喂鸟的活计。那天她正在院子里浇花呢,贵妃的贴身宫女樱草忽然让她去打热水备传,樱草是一等宫女,昭阳宫的宫女都是使唤得的,章九辂便依言去打水。
待她打了水回来,原该在寝宫门口伺候的樱草却不见了踪影,院子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章九辂本该将水交给樱草,回去继续干活儿的,可现在怎么办呢,也不能就撂在地上呀。她站在寝宫门口呆呆地犯起了愁。
这时候,寝宫里传来贵妃懒洋洋的声音,叫传热水来,章九辂如得了佛旨纶音,赶紧把水送了进去。
寝宫里低垂着帘幕,光线昏黄,章九辂头一次进寝宫,不由抽了抽鼻子,觉得味道怪怪的,暗想这打扫得也太不经心了,都生出怪味了,娘娘就该提拔她进寝宫做事,保管弄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她一边走一边想着,忽然撞见个鬓发蓬乱的女子,识得就是贵妃娘娘,连忙行礼,余光还看见内间躺着个男人,心里琢磨应该就是皇上了。
廖缪缪表情有点儿诡异:“你就这么进寝宫了?皇上也在里头?”
“是啊。”章九辂茫然点头,“怎么了?”
“你……看见什么了?”廖缪缪的声音有点儿飘。
“就皇上和娘娘啊。”章九辂一脸坦然地说。
廖缪缪艰难地问:“他们……衣服穿得整齐吗?”
“嗨,”章九辂一拍大腿,“谁睡觉的时候还穿衣服呀。”
“然……然后呢?”
“然后娘娘就骂了我,把我撵出来了。”章九辂低落地说,“我真挺冤的,实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廖缪缪简直哭笑不得,撞破了娘娘的好事,娘娘没生出杀心就已经很大度了好吗,也就你这呆子还觉得自己冤了。
才这么想着,廖缪缪便见李善用疑惑不解地眨眨眼睛,替章九辂抱不平:“你是挺冤的,就算你越了差事,也是事急从权,不至于撵你呀。”。
廖缪缪:“…………”没想到这世上的呆子还真不止一个……
“噗嗤。”好在还有梅夷光听懂了,撑不住笑了出来,对李善用说,“行了,这事儿章九辂不冤枉,其中的道理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又看向一头雾水的章九辂,笑道,“你……嗯,是有点儿……咳咳,也许以后哪天开了窍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