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娘子见梅夷光似是个大方肯出钱的,便止住哭嚎,眼神左摇右晃,指天画地嚷嚷着:“我家里公婆要指望二郎养老送终,两个孩子指望二郎养活大了嫁人娶妻,现在我家顶梁柱被你们毒死了,一家子都没了活路,你说要多少钱才赔得起?”
“呵,你家顶梁柱是怎么殁的你心里清楚,这是天子脚下讲王法的地方,似你这般撒泼讹人,真见了官你猜吃亏的是谁?”梅夷光白了她一眼,从荷包里掏出一枚过年时发的银锞子,“这块银子你拿去金银铺换了钱去办丧事,还能剩下些给你公婆儿女买些衣食,要不要随你,不要就算了。”
王家娘子的视线在银锞子上来回打转,最后咬咬牙狠下心道:“呸,谁稀罕你的银子!我要的是公道!你们毒死了人,拿这点儿银子就想封口?做梦!跟我去见官!”
“是谁要见官呀?”一个声音大喇喇地响起,“别费力气了,军巡院的干当官给你们请来了。”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李善用听了这声音心里一紧,立刻背过身去低下了头。
围观众人纷纷回头,一位身着官服的军巡院干当官带了两名兵士站在街边,旁边是一匹极神气的高头大马载着一个白净贵气的小少年——正是那个曾被李善用戏耍得甚惨的二皇子孟湉。
这次来的军巡院干当官姓张,不过是个芝麻小官,本来绝无机会面见皇子,只是孟湉平日逛街,最爱打抱不平,见到不平事必要遣人往军巡院报案,这么一来二去的次数多了,才渐渐知道他竟然是当今最宠爱的二皇子。不巧这次又在他当值的时候被这位小祖宗找上门来,张干当甚觉头疼,面上又不敢表露,恭恭敬敬地拱手为礼,却被孟湉十分不满地瞪了一眼。
张干当越发惶恐起来,他哪知道这小祖宗是白龙鱼服,担心他殷勤行礼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好一头雾水地走过来处理案件。
他先走到王二郎身边稍作检查,确认了人确实已经过世,而且身体没有明显外伤,便询问起了案情。
王家娘子先声夺人,把小孩毒死人的那一套声泪俱下地复述了一遍,干当官又询问了现场围观众人,也是众口一词地说是用了李善用开的药以后王二郎就断了气,干当官再去问李善用与梅夷光的时候,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你给死者用药了?”张干当是个粗壮汉子,问起话来高门大嗓、语气蛮横。
“用了。”李善用沉着脸道。
“那就带回军巡院,上报判官推鞫吧。”张干当大手一挥,两名兵士便即上前拿人。
梅夷光挡在李善用身前:“明明是无赖刁民行讹诈之事,如今只听片面之词便要抓人,是何道理!”
“你还有理了。”张干当轻蔑嗤笑,对着李善用一指,“让个小孩开方用药,说一句草菅人命还冤了你不成?!”
梅夷光哑然,这也正是她一直阻拦李善用的原因之一,他们自己知道李善用博闻强记,但在外人看来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开方用药无疑太过惊世骇俗,谁又肯信她能开出安全无害的药方呢。
“不行!”梅夷光牢牢护住李善用不肯放开,“军巡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小姑娘家家的叫你们带了去,就算能自证清白,一辈子的名声也毁了。
“这孩子一片慈悲心肠,见那王二郎明明一息尚存,却因病情危重被郎中拒之门外,念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才冒险一试,提前也把话说明白了的。
“如今善心助人者前程尽毁,存心讹诈者反倒逍遥法外,此例一开,谁还敢为人解危济困?只怕以后路见不平,人人袖手,再没什么人情味可言了。”
张干当皱起了眉头,擅开恶例的罪名太大,他可担当不起,只觉梅夷光巧舌如簧、砌词诡辩,心中恶感愈甚。
“这是人命重案,依律该当带回审问,没有在街头断案的道理,你再敢推三阻四、扰乱公务,就把你一起抓回去。”张干当两眼一瞪,恶声恶气地威胁梅夷光。
梅夷光怒道:“那王二郎自是病死的,与人何尤。杀人是何等重罪,仅凭王家娘子一面之词,就能定罪了吗?”
“呵,”张干当冷哼一声,不屑之意溢于言表,“定罪要依实据,脱罪也要依实据,所以要带回军巡院推鞫。你说无辜,那就拿出实据来!”
梅夷光无话可说,遭了这桩巧合得要命的事,她要拿得出实据,也不与他废这些话了。
“哎,那小孩开的方子,抓药的时候不是交给医馆了吗?要来看看就知道有没有问题了。”人群里忽然有人提议。
这声音熟悉至极,梅夷光心头暗喜,循声看去,果见是廖缪缪混在人群中间发声呢,便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对张干当说:“正是,到底是人命重案还是寻衅讹诈,看了方子自然水落石出。”
这话说得倒有几分道理,张干当点了点头,他对李善用和梅夷光先入为主地存了恶感,是因为误会他们拿人命当儿戏,办案还是公正的,当即遣了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