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正司的现任宫正曾历三朝、年高德劭,因功加封通义郡夫人,已久不理事,平日庶务皆由郑司正率许典正与诸女史处置。
听闻毓秀堂有人来访,郑司正亲自出面接待,以表重视。待得知李善用的来意,郑司正第一反应便是拒绝,直到她呈上了教习女官的亲笔信,郑司正登时面容一肃,片刻不敢怠慢,起身引了她前去拜见宫正。
李善用见到宫正时,这位执掌阖宫责罚戒令的宫正司掌印女官未着官服,只穿了一身家常衣服,面容慈祥和蔼,看起来毫无凌厉威严之态,甚至不如郑司正神情端肃,就像个市井间普通人家的老太太。
李善用得了教习女官教诲,丝毫不敢以貌取人,越发加了几分小心,毕恭毕敬地行礼拜见,然后呈上教习女官的亲笔信。
宫正拆开信封,看了几眼就先笑了:“阿惟这丫头还是那么赖皮,说闭门就闭门,这些年连茶叶都不肯送过来几两,现在用到人了,才想起我来。”
阿惟,是谁?李善用怔愣了一瞬,才想起来女师的闺名就有一个“惟”字。她不禁暗自咋舌,教习女官入宫六十年,执掌毓秀堂亦近三十年,年高位崇、无人不敬,听说当年连先帝与诸王都尊称一声“女师”,敢于称呼她“阿惟丫头”的,李善用就只见过这一位。
听到宫正提起毓秀堂特产的茶叶,李善用便将提前准备好的茶叶呈给宫正,大方笑道:“女师知道您喜欢毓秀堂的茶叶,特命我将今年的新茶包了三两,赠予宫正。”
宫正拿过茶包,锱铢必较地掂了掂分量不缺,又凑到鼻端一闻,这才笑得眉眼弯弯:“不错,就是这个味儿。多年不见,阿惟制茶的功夫又长进了。”
“小郑啊,”宫正清了清嗓子,将郑司正叫过来,“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既吃了人家的茶,这孩子就你收下吧,多费心好好教导几日,休让人说咱们宫正司拿了东西不做事,耽误人家弟子,让我在阿惟面前丢人。”
“是。”郑司正连忙答应。
吩咐完郑司正,宫正又把李善用叫到跟前,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了一会儿,笑道:“是个灵秀端正的好孩子,难得阿惟这把年纪,还能遇到如此合心意的弟子,怪不得这么舍得下本。你呀,就跟着郑司正吧,遇事多看多学多思,别辜负了阿惟对你的期望。”
“是。”李善用也恭敬答应,与郑司正一同告退了。
既然得到了宫正允准,李善用就名正言顺留在了宫正司。平日里,宫正司差事清闲,她只需跟着郑司正学习宫制、祖训、则例,晚间则需偶尔同几名女史往后宫各处巡视宫人是否有当差不谨、违犯宫规等情状。
如此太平了一个月,李善用把该学的宫规都大致学了一遍,后宫中突然发生了一桩案子,表面上看起来不算大案,却是连皇上都惊动了的一桩要案。
犯事的是昭阳宫的一名三等宫女,名叫棠梨,犯了过错被史贵妃下令逐出昭阳宫,因天色已晚便暂时看押起来,预备第二日再送来宫正司处置。谁知当天夜里,棠梨竟趁看守不备逃了出去,却不知为何没有逃往宫外,却闯进了一等宫女樱草的卧房内以剪刀自戕了,幸而那剪刀不够锋利,棠梨剧痛之下失了力气,并未致命。
依照宫规,宫人自戕是大罪,侥幸救活的要处以死罪,死了的也要戮尸。何况事发当夜皇上就宿在昭阳宫,樱草是史贵妃的贴身侍女,卧房离贵妃寝宫不远,倘若棠梨一念之差持金刃入了寝宫,后果不堪设想。
史贵妃夜间被喧哗之声惊醒,得报此事勃然大怒,命人即刻将棠梨押送宫正司,着令从严治罪。
犯事宫女和昭阳宫初审问出的口供等案卷连夜送到了宫正司,郑司正在睡梦之中被人叫醒,听说是这样的事当即披衣而起,吩咐人即刻去请许典正前来会商。然后又想了想,李善用来了这些时日,该学的学得差不多了,却还遇到没什么机会参与办案,便命人也将李善用请过来。
李善用自从参加毓秀堂招生考试的时候,同廖缪缪学会了睡前将衣物摆放在最顺手的地方,以便及时响应夜间传唤,这个好习惯就一直保持至今。夜间忽然被人敲门叫醒,说是郑司正有请,她就手脚麻利地穿好衣服,速速出门去了。
到了议事的地方,便见郑司正眉头紧皱着正在看一份文书,李善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上前行礼,问道:“不知司正深夜传唤,所为何事?”
郑司正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派去传话的人才刚走片刻,没想到李善用这么快就到了,她不由暗自点头,不愧是毓秀堂弟子,小小年纪便不同凡响。
“你来了这么久,也该学着办案了,眼下正有桩案子,一会儿许典正过来一起商议,你跟着一起听听。”郑司正把昭阳宫送过来的案卷递了过去,“案情等许典正到了再说,你可以先看看案卷。”
李善用接过一看,方知是这样的一桩要案,先谢过郑司正栽培指点,然后坐到一旁认真翻阅起来。
过了一会儿,许典正也哈欠连天地赶来了,口中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