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宗子虽不知高买是何意,但能听得出掌柜的言中之意,是拿他们当了贼了,立即愤怒叫嚷起来:“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你什么意思!”。
掌柜的把脸一板,恨声道:“就在去年,军巡院的张干当曾抓住过一个高买贼人,就在这街口让他演示盗窃手法,以警示各商家小心提防。当时我有幸现场目睹,那高买贼人的盗窃手法便正如各位一样,先假装选购,将值钱的高货从库房调出,然后趁人不备暗中窃走。你们这些高买贼人实在害人不浅,我必要报官将你们绳之以法!”
“且慢!”
孟湉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失声。他不曾偷盗,原本不怕报官,但是军巡院的干当官个个都认识他、知道他的身份,这事一旦报到军巡院,明日二皇子在宫外被误认为贼的笑柄,就会传遍宫中——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可惜,孟湉这样的反应落在掌柜的眼中,便是贼人被当场拿住的心虚,毕竟若是光明磊落之人被诬为贼偷,哪有不肯报官查证清白的道理?掌柜的大喝一声,两个店伙和后院打杂的工人便统统扑了上来,拉手的拉手,拽胳膊的拽胳膊,嚷嚷着就要搜身。
孟湉十分恼怒,他在宫中是金尊玉贵捧着长大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偏偏碍于身份解释不得,心中焦急万分,一时不知该如何收场,只能大声喝骂“住手”。其余几个宗子也不甘示弱,有人与店伙扭打到了一起,也有人打开店门就往外冲,大声叫他们的长随过来帮忙。
场面正乱作一团的时候,一个清亮软糯的女声忽然响起:“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去年张干当当街抓高买时,李善用正在现场,掌柜的一眼便认了出来,大叫道:“李女官,你来得正好!我们又抓住了一个高买贼人!快过来帮忙!”
“高买贼人?你说的是他?”李善用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一样,嗤地笑了出来,冲着掌柜的连连摆手,“这是我的友人,家中富贵难言,就算是将你这小小店铺整个买下来,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他怎么可能是贼?掌柜的定是误会了。”
掌柜的见过李善用与张干当相谈甚欢,又听说过她是宫中女官,觉得她不会是坏人,见她愿意为孟湉作保,便相信了几分,先令店伙和工人们赶紧住手。不过,一时还不能轻易放孟湉离开,毕竟店中失窃不是假的,画又是他刚看过便丢了,若说他不是贼人,那画到底是被谁偷去的呢?
掌柜的思来想去,对李善用说:“李女官既然这样说,我当然愿意相信,可小店确实丢了价值千金的《瑞鹤图》。这……”
“掌柜的不必多想,这位公子绝不可能是偷图的贼人。”李善用十分肯定地为孟湉打包票,“今日是上巳节,出来游玩的人多,店里的客人想必也多。掌柜的不如再找找,许是忙乱之中放错了地方,一时没看见,也是有的。这大节下的,若是冤枉了好人,我想掌柜的自己心里也不会舒服。”
掌柜的又看了看孟湉,见他仍是一脸郁怒之色,似乎当真是受了冤枉的模样,并无贼人被抓之后的心虚与急躁,愈发觉得李善用说得有理,便客客气气地请他们在店内稍坐片刻,让店伙们在店内再仔细找一找。
孟湉在气头上本想一走了之,但转念一想,若非李善用好心为他作保,今日肯定少不了一场难堪,此时事情还未查清,若是就此走了,岂非让她难做?他自己也不愿意平白背上贼偷的嫌疑,不如等掌柜的再去查一查,将此事妥善了结,再回宫不迟。
想到这里,他阴沉着脸,不情不愿地走回刚才的座位坐下,端起茶盏咽了一口压压火气。
李善用装作对他的陷害一无所知,十分无辜地眨眨眼睛问道:“二殿下,方才你们怎么先走了?我从草坡摘了花回来,却发现你们一个都不在了,幸好遇上了好心人许我搭车,这才进得城来,不曾误了进宫的时辰。”
“什么?安顺不曾在原地等你?”孟湉也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诧异说道,“你走之后,我不胜酒力打算先行回宫,谁知他们也都说要走,我们就一起走了。不过,我特意留下了安顺驾车等你。你没看见他吗?”
“没看见,也许是我们两个走岔了吧。”李善用想了想,又说,“好在我找到了人搭车,不曾遇到什么难处。还请二殿下回宫以后,不要怪罪安顺。”
孟湉看向李善用,见她大大地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目光中有担心、有真诚,就是没有怀疑与恶意。今天这事从表面上看,是安顺没有按照吩咐守在原地等她回来,才令她孤身一身被丢在城外,她却还肯为安顺说情,也不曾迁怒于他这个主人,刚才还热心解围,帮他免去了一场大麻烦。
这样的胸怀是何等光明磊落,孟湉想想自己对她的蓄意谋算,忽然有些自惭形秽,半点成功的喜悦也无。
他们几次见面,他见到的都是李善用奸诈狡猾、诡计多端的一面,实在想不到,她居然是个善良诚挚之人。平心而论,她虽然狠狠地算计过他,但那也是因为他授意别人打压孟渥在先,才逼急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