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皇上顶着群臣上奏的压力,迟迟不肯下旨命两位皇子迁宫出阁,朝野间逐渐议论纷起,有流言一夕之间上至宫门下至市井尽皆传遍,言说皇上虽早立太子,但不建东宫、不备属官、容留皇子久滞京城,是当真存了废长立幼之心,不日便要颁旨了。
流言一出,群臣激愤,先前多次呈上奏疏却被留中不发的一众文臣与世家官员,汇集到明光宫外举着《祖训》伏阙诤谏,要求皇上务必给个说法,否则绝不离开。
听闻此事,史贵妃当即赶到明光宫面见皇上,哀戚哭诉,说道从前恳求皇上容湉儿留在京城,只因不舍母子之情,没料到会引起这样大的麻烦,请皇上以大局为重,不必以他们母子为念。
史贵妃已拿定了主意,同皇后谈好了条件,面对如此情形倒也并不慌张,第一时间赶到明光宫面见皇上,柔婉请罪道是从前恳求皇上容湉儿留在京城,只因不舍母子之情,没料到会引起这样大的麻烦,请皇上以大局为重,不必以他们母子为念。
皇上深深望了她一眼,不曾答应也不曾拒绝,只遣人送她回宫休息,那目光幽微深邃,纵然史贵妃自负伴驾多年、善揣君心,一时竟也猜测不出其中含意。
离开明光宫前,史贵妃见到怀恩步履匆匆,入内禀报,却不知所为何事。待回到昭阳宫急命人打听,方知皇上已传谕众臣:“‘太子迁宫、皇子出阁,礼宜在春,着大宗正司于明春择吉举行。”众臣接旨之后,已然各自散去了。
“明春?”史贵妃疑惑喃喃,“他在等什么?”
消息传到清元宫,李善用的关注的重点也在“明春”这两个字。值得皇上为之拖延等待,明春到底会发生什么大事?
无论如何,皇上口谕一出,世家、巨贾两派势力纷争许久的事终于尘埃落定,看起来除了皇上同意得有些勉强之外,皇后与贵妃对这个结果都还算可以接受,朝堂上难得地迎来了一段清静时光。
皇后用了李善用的计策,利用文臣冲锋陷阵,借助世家以壮声势,果然推得此事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从此对她更为倚重,凡遇事皆要召她商议,太子每日散朝来乐道堂禀报今日见闻时,也必要召她一同参详,君臣之间的关系倒比风波之前更加融洽了。
清元宫的宫人们只见李善用每日来往明德殿、乐道堂如同自己家里一般,无论是见娘娘还是见殿下皆无需通传,都惊讶于如今娘娘跟前最得脸的,不是管宫女官许安人,不是太子傅姆廖女官,居然是这位年纪轻轻、尚且流外无品的李女史,感叹不知她究竟有何门道。
皇后了却一桩心事,便又把心思放在了督促大宗正司筹办选秀的事上。可惜,下半年年节多,中秋、冬至、元旦等等年节祭祖之事接踵而至,大宗正司实在抽不出人手筹办选秀,皇后又处处精雕细琢,一丝错漏不肯放过,连着驳回了几次大宗正司递进来的条陈以后,宗正亲自入宫面见皇后,好说歹说终是定下了来年春夏再安排秀女进宫。
于是,不情不愿闲下来的皇后,又把目光放在了为孟湉挑选封地上。她从大宗正司要来了可用于分封的无主封地资料,每日认真研读,务求挑选一个能让孟湉一去就绝对回不来的封地。
“这个怎么样?”皇后指着册子上的一个地名,把资料递给李善用。
“娘娘,”李善用扫了一眼,哭笑不得地说,“您别净挑些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呀。皇上不会同意的,朝堂上也会议论娘娘苛待庶子、殿下无手足之情,于殿下的名声非常不利,得不偿失的。”
“哦……”皇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又埋头看了起来。
“说起这个,臣有一事请教。”李善用说道。
“何事?但说无妨。”皇后随口应道。
李善用琢磨了一下措辞,委婉问道:“娘娘属意的太子妃,可是陈御史家的小姐?”
皇后放下手中的资料,抬头看向李善用:“怎么想起问这个?”
“当日皇上意图废长立幼的流言一夜之间传遍朝野,陈御史率群臣伏阙诤谏,逼得皇上不得不定下明春之期。臣思虑良久,那煽动人心的流言来得太是时候,莫非也是陈御史安排的?”
皇后顿了顿,微微一笑:“不,那是本宫安排的。
“你说得对,本宫是当今皇后、太子的母亲、未来的太后,无论是世家还是文臣,都只能为我所用,没有反过来被人牵着鼻子走的道理。为了太子迁宫与二皇子出阁,朝堂上已经拉锯太久了,只有出现新的契机,才有机会破局。所以,本宫以太子妃之位为酬,与一个人联手,定下了这一出连环计。你不妨猜猜看,此人是谁。”
李善用低头沉思,皇后既然这样说,那陈御史就只是出头露面的一枚棋子了。可是,陈御史为官清廉、年高德劭,在朝中声望颇佳,能让他甘心做一枚棋子的,就只有……
“翰林学士承旨韩翥?”李善用瞬间瞪大了眼睛。
皇后微微颔首,目中闪过骄傲的光芒。韩翥的分量,朝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