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图?”皇后与廖缪缪俱是一怔,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皇后诧异道,“不过是个陈年旧物,许是他们昨日布置的时候换上的吧,你怎么这么惊讶?难道于咱们的大计,有何妨碍?”
“没什么。”李善用稳住心神,没再露出什么异色,笑道,“臣学过绣技,曾听闻世间有绣中名品称为‘商绣’,多以山水图画为底稿,精工奇巧,存世极少,便是豪富之家若有幸得之一二,必珍重收藏。我看这插屏的屏心风雅高致、气韵生动,倒有几分‘商绣’的风采,故而惊讶,让娘娘见笑了。”
皇后不以为意地说道:“这哪里是什么绣中名品,这是陈司制送来讨好沈婆婆的物件,说是个擅绣的宫人费心绣了一年呢。她瞧着确实不错,就献给本宫了,一晃都好几年了也没摆过几次。你若喜欢,我就让人送到襄王府去给你添妆如何?”
“多谢娘娘赏赐。”李善用半点未曾推辞,因这幅溪涧晴旅图屏心正是商管事在出事之前,随身带去司制司之物,她最后一次见到它还是半成品,此时却已是成品,必是商管事在出事之前绣制完毕赠予他人的。
皇后口中那个擅绣的宫人到底是不是商管事,沈婆婆与商管事一案又有何牵涉?这件事她追查多年,自从线索在史成贵处彻底断掉,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新的线索,她不由心急如焚,只想立即出宫去找沈婆婆问个明白。
可是,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宫宴即将开始,她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今日若侥幸能留得性命,她必定会将查商管事一案的真相追查到底!
依制,皇子成婚后入宫陛见,参加赐宴的不过是近支宗室、皇子外家与王妃亲族。这次襄王的婚事,既是皇上膝下第一次有皇子成婚,又是太子逆案后宫中第一桩喜事,正该让大家都来沾沾喜气,好好涤荡一下笼罩京城多时的颓丧之气,迎来新气象。
史贵妃以此为由求得了皇上首肯,在奉天殿大宴群臣,加上承恩公府与史家的大力邀请,京城中豪族巨贾出身的官员几乎全部应邀赴宴。
这一场宫宴,新郎缺席、新娘准备着借机舍命一搏,新郎的父亲打算借机将赴宴宾客一网打尽,新娘的“祖父”则急于奔走阻止惨剧发生……在这样各怀鬼胎的期待之中,宫宴终于开始了。
按照大宗正司拟定的仪制,教坊司恭奏大乐,帝后驾至奉天殿升座,众臣四拜,乐止。
光禄寺官至御前进第一爵酒,教坊司奏炎精开运之曲。皇上举酒,众臣依次举杯饮尽。
教坊司再奏皇风之曲,光禄寺官至御前斟酒,光禄寺序班各自为众臣斟酒,君臣再进第二爵酒。
如此酒过三巡,史贵妃起身离座,笑着奏请皇上:“今日是湉儿大喜之日,宫宴奏乐很不必继续用那些陈腐旧套,妾命教坊司排演了新鲜戏目,可否请陛下一观?”
皇上手指在酒爵上轻轻摩挲,看了贵妃一眼,道:“可。”
奉天殿前的广场上提前搭了临时戏台,内侍将殿门大开,坐于殿内的皇上、皇后、贵妃等人便能清楚看到、听到台上伶人的表演。这一段新戏,伪托虚构的朝代邦国,众人却都听得出是为皇上歌功颂德,开场的唱段表现的正是皇上年轻时立下的功业。
皇上听着台上咿咿呀呀地唱了一阵,目光明灭不定,说了两个字:“有趣。”
贵妃笑得喜气盈腮,全然像个对新媳极为满意的婆母:“这是襄王妃亲自写了戏本子交给教坊司排演的,一直保密得紧呢,妾前几日传教坊司演一回,想看看效果,都被打了回票。现在看了,才知道这孩子竟有如此一片纯孝之心。”
少年功绩演完,台上的表演隐去了弑兄夺嫡的秘史,直接演到了皇帝登基、励精图治。
皇上今日入殿以来,第一次将目光投注在李善用身上,沉吟端详片刻,道:“不错。”
李善用起身离座,端着酒爵向皇上躬身道:“妾请向父皇敬酒。”
皇上颔首:“可。”
李善用却未举杯,仍站在殿中,对上笑道:“妾已嫁入皇家,却还未有幸识得父皇尊面。父皇可否允准妾至御前敬酒?”李善用跟随太子多年,自然见过皇上,但她嫁为襄王妃,却是以承恩公世子之女谢十娘的名义,故而有此一说。
“可。”皇上看着她,面上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诡谲笑意,这小丫头请旨要至御前,摆明了是要借机生事,这次倒要瞧瞧李汝成的女儿究竟有几分斤两。
李善用缓步走到皇上跟前,举杯饮尽,笑着看向皇上。
喜宴之上,弱质纤纤的新妇近前敬酒,皇上实在不宜召唤鹰扬卫护驾,他心里也确实未将这手无寸铁的小丫头放在眼里,只自己暗中戒备,在举杯的同时,以宽大的朝服衣袖挡住了自己握紧匕首的手。
李善用亦料定皇上不会贸然召唤鹰扬卫,只能以宽大袍袖遮掩杀机,便胆大包天地兵行险着——
她妙到巅毫地利用了皇上不得不一心三用,以袍袖挡住视线,举起酒杯,还要分神去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