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过了年、开了春,黄嫩嫩的新叶迎风招展,红艳艳的桃花开满了枝头,卢奴那边终于传来了喜信儿,明化公主诞下了卢奴王的嫡长孙,已经上奏朝廷向皇上报喜,同时邀请襄王殿下来卢奴参加嫡长孙的满月宴。
依制,亲王无诏不得擅离国境,故而王府上下准备好了襄王与王妃出行的仪仗、行李,直等到准许襄王亲赴卢奴贺喜的圣旨送到,孟湉与李善用二人才启程出发。幸亏卢奴与襄国相邻,否则只怕等他们到的时候,孩子都快做周岁了。
一行人沿着木刀河走了数日,便到了卢奴王城。卢奴王城巍峨耸立,自修建至今亦有数百年之久了。传说,当年卢奴人依河建城,河水颜色深黑、河面冰冻,因在卢奴古语中黑色称“卢”,冰冻称“奴”,故而将河水命名为卢奴河,新城命名为卢奴城。后来几经变迁更迭,卢奴河改名为现在的木刀河,而卢奴王城历经沧桑依旧巍峨耸立。
孟湉到达的时候,卢奴王亲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迎入城中接风洗尘,李善用则由卢奴王妃亲自招待,饮宴至晚间,方才送入驿馆休息。
待尽过了所有应尽的礼数,李善用便迫不及待地到明化公主府登门拜访,明面上是探望刚刚生产的大姑姐,实际上则是与一别数月未见的章九辂见面。
二人许久未见,自是先来了一番嘘寒问暖、探问近况,待各自的情况说的差不多了,李善用方才提起正题:“你这里可干净吗?”
章九辂一怔,明白她想问什么,出去支开了外间守着的侍女,又把窗户都打开,仔细探看确认四下无人,才慎重地点了点头:“你说吧。”
李善用压低了声音问道:“数月之前在均国,你说公主婚后一直未孕,我曾建议你用移花接木之策。方才我拜见公主,见她面色红润、体态轻盈,并不十分像刚刚生产过的样子,如今的这一胎莫非是……”
章九辂面色一肃,微微地点了点头。
李善用悚然一惊,站起身来从窗户往外望去,再次确认每个窗户外面都绝无偷听之人,才走回原处坐下,低声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此计是迫不得已的办法,公主和世子都还年轻,侧妃也尚无所出,事情远远未到穷途末路的地步,为何竟如此着急?”
“因为事情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章九辂肃然说道,“你想必知道,卢奴王只有世子一个儿子,婚后迟迟无子,世子之位便不稳。去年夏天,卢奴王病了一场,就有人拿这把柄攻击世子,煽动要另立世子。”
“另立世子?”李善用疑惑道,“既然卢奴王只有白曳罗一个儿子,哪来的第二个世子人选?何况公主大婚的年头也不算太多,婚后四五年、五六年生育的妇人也尽有的呢,如何就至于急吼吼地要另立世子了?”
章九辂答道:“这里头有个缘故。卢奴传承数百年的王脉本是先头的乌氏,现在王位上的白氏原是乌氏的大臣。二十年前乌氏起兵进犯中原,白氏一力劝谏主和,结果触怒了乌氏,被下狱论罪,受人营救才逃了出来,带着卢奴军队的布防图投诚了朝廷派来平叛的晋王军,协助晋王平定了乌氏叛乱。为此,白氏一家老小皆被乌氏屠戮殆尽,唯有幼子白曳罗在外家暂住,才逃过一劫。战后,朝廷念及白氏忠愍有功,就扶其登位做了卢奴王,但朝野之中对白氏不满、仍然忠于乌氏的旧臣大有人在。
“卢奴人休养生息了这许多年,稍微恢复了些元气,近年来不满对朝廷的高额岁贡、怀念乌氏统治的人越来越多,所以卢奴王才急着让世子入朝求娶公主,以稳固朝廷的支持。所以,朝中不希望公主生育的,只怕比盼着的都多。”
李善用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公主若不尽早诞下长孙,不仅白曳罗地位不稳,连卢奴王的王位都要受到威胁?”
“是啊。从前有乌氏在朝,众人自然奉乌氏为主,可是当年一战,晋王挥师直捣王庭,俘虏了乌氏全族,男子七岁以上的就地斩杀,七岁以下的全部送进内侍省,女子送入掖庭为奴,如今乌氏已经没人了。白氏上位之后,朝上这些旧臣有不少都曾与他同朝为臣,如何能够心服?那些人嘴里说的是另立世子,若真让他们办成了,说不定就会从哪里找个人来冒充乌氏遗孤,挟‘天子’以令诸侯呢。”
李善用沉吟片刻,蹙眉道:“即便如此,也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啊。何不请公主从陪嫁的宫女中择选几位与世子为妾,待诞下孩儿便抱养过来,充作嫡子养育?”
“因为……”章九辂目光环视一周,把声音压得极低,说道,“问题不是出在公主身上,而是出在了世子身上!”
“什么!”李善用想起在玉津园初见时,白曳罗在宴射之礼上的矫健身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有此隐疾。
章九辂凑到她耳边悄声说道:“侧妃进门之后也迟迟未孕,世子就有些着急了,请了许多郎中来看,都瞧不出毛病,只说是子嗣之缘未到。后来还是公主做主,让我从襄国找了专擅瞧这个病的名医,悄悄帮世子诊治了一番,才说世子不知何时中了毒,这辈子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