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用隐隐觉得有些懊悔。
当日自襄国出发的时候,她实在没想到,孟渥信中那语焉不详的“主上危矣”四个字,是危到了这种地步,连历来最受皇上信任倚重的鹰扬卫都投靠了梅夷光,虽还有禁军三衙或可一用,但皇上被隔绝了消息、困于宫城之中,内令不能外达,远水解不了近渴。
她与孟湉此次进京,为了掩人耳目,一路轻车简从,未带一兵一卒,本想着皇上久经风浪、根基深厚,尽管一时不察受了暗害,但手里必定握着不少尚未来得及用出、却能瞬间掌控局面的底牌,只要他们能救出皇上、善加医治,再揭露梅夷光谋逆的真实面目,皇上自然可以一呼百应、擒拿逆贼。
现在看来,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为今之计必须双管齐下,由她在宫中不惜一切代价助皇上前往宣政殿,将梅夷光的罪行昭示朝堂;同时,想办法弄到皇上的虎符,由孟湉在外收拢禁军军权、率军策应。
只是不知孟湉如今身在何处,是否已经得知了她被抓的消息,若是拿到虎符,能否来得及统帅禁军三衙听从号令……
李善用轻轻摇头,不再多想,目光微转,看向皇上,神色郑重地问道:“陛下如今困居明光宫中,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外有鹰扬卫把守,内受梅贵妃荼毒,孤立无援、众叛亲离,实已身陷绝境。当真有十足的把握,只要明早能到宣政殿升座,就能拨乱反正、重掌朝纲?”
皇上目光闪动,眉宇间透出高傲之意:“梅氏根基浅薄,纵能在一时间笼络人心,可这江山、这朝堂终究还是孟家天下。”
“这却也未见得吧。”李善用十分不客气地反驳道,“据臣所知,梅娘娘背后另有势力,从多年前就已经在暗中经营谋划了。犹记得事发之前,宫中上下也是唯陛下独尊,可陛下一倒,连鹰扬卫都倒戈了,又怎知朝堂上的大臣们,还能有多少忠心如故,又有多少早已转投他人了呢?”
皇上听了这话,神色间未见波澜,似乎对于梅夷光背后有人的消息并不惊讶。李善用颇感出乎意料,不禁问道:“莫非陛下早就知道梅娘娘背后的,是什么人?”
皇上的目光难得地凝重起来,沉吟片刻方才恨恨答道:“朕刚刚查到一点皮毛,就惊动了梅氏,遭了这毒妇暗中谋害。不过,只要朕能出现在朝堂上,历数梅氏罪行,那幕后之人一定会自己跳出来。”
李善用皱起眉头,说道:“既然陛下早已察知,就该明白他们既然连陛下的亲卫都下手买通了,更不知掌握了多少兵力,明日单靠皇上在朝堂上口诛笔伐、痛斥乱臣贼子欺君犯上之罪行,是远远不够扭转局面的。若要一举肃清朝局,陛下手里的那点家底,是不是该拿出来了?”
皇上目光一凝,默然盯着李善用的眼睛。
李善用施施然说道:“若臣能将陛下平安送到宣政殿,不知陛下可否将号令禁军三衙的虎符借臣一用,以奖赉臣的救驾之功?”
皇上默然良久,沉声说道:“你可知,你向朕开口讨要的是什么?”
李善用神色淡然,从容说道:“襄王殿下为陛下次子,治理边国数年,战功显赫、政绩卓著,治世之才无双;又能不顾自身安危,千里奔袭入京救父,仁孝之德无亏。陛下深受逆贼毒害、身体无以为继,待襄王殿下明日立下平叛之功,将皇位传予他,正如薪火相传、顺理成章。”
“嘿,朕的皇位是个好东西,梅氏想要,你也想要。”皇上盯着李善用,冷冰冰地说,“湉儿、泱儿都是朕的儿子,既然与你合作的结果也不过是将皇位拱手让人,朕何不顺水推舟让梅氏得了去?”
李善用却不受他的威胁,一针见血地说:“因为陛下不能甘心呀,既不甘心一世英名毁于妇人女子之手,更不甘心残生困于床榻之上苟延残喘。梅娘娘急着要推福王殿下继位,不会多留陛下的性命,而襄王殿下性情至孝,日后定会尊陛下为太上皇,延医问药、妥善调治,让陛下颐养天年。摆在陛下面前的,一条是死路,一条是生路,这两个选择孰优孰劣,还需要臣来多言吗?”
“你这丫头,一双眼睛倒是刁钻,看人见事丝毫不差。”皇上感慨了一句,又问道,“可是,你与朕一样困在这里,朕纵然同意将虎符借予你,却瞧不出你有什么办法能助朕离开。”
李善用顿了顿,答道:“据臣所知,这明光宫中有一条密道……”
“不可!”未等她说完,皇上便斩钉截铁地打断,“那条地道在宫内没有出口,只通往宫外,是留给亡国之君逃命用的。朕宁可以天子之尊死于明光宫中,也绝不做落荒而逃的丧家败犬!”
李善用唇角轻轻一勾:“只要陛下离开宫中,梅娘娘即刻便可宣布天子大行、另立新君,日后再想回来就难上加难了。这个道理臣明白得很,陛下怎么会认为臣说的是这一条路?”
“你说的不是这条路?”皇上眼神微震,“明光宫内只有这一条密道,哪还有旁的路可走?”
“陛下说的密道,是在本朝初立之时修建的,可明光宫始建于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