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里的第六年,一切步入正轨,每个人按部就班地困在于这宫墙内,平静却也安澜。
新的一批女官如期选拔,宫里有了些新的面孔。与此同时,一些年满25岁的女官和宫女也被放出宫去,大家惜惜依别,不舍相伴多年的姐妹。
师父忙着写经论著,一切事务都交给黎菽和寒粟两位师姐,除了必须要她出面拿主意的事,一般都闭门不出,沉迷诗书。
黎菽和寒粟两位师姐既要打理馆中杂务,又要教学后宫女眷,还得教导新人,身兼数职,每日忙得不可开交。
小念如今也能独挡一面了,是两位师姐的得力帮手,现下也做了师姐,更加稳重周到,越来越有黎菽师姐的风范。新来了的女史里,有两位还不错,一个叫阿薇,一个叫阿嫣。
煜儿也无病无灾,健健康康地成长,太子虽看起来不怎么喜欢他,不常去探望他,但好在衣食无缺。圣上暗地里叮嘱了宫人好生照顾,也无人敢对这位不受宠的皇长孙怎样。
纪云熙愈发得皇上重用,起草诏令、陪读侍讲、下棋论经,出入承华殿也愈发频繁,常常低头不见抬头见。他自从知道我和凌越的关系后,虽不似从前那般活泼主动,但还是会时常带一些小玩意、小吃食之类的给我。他也是个执着的人,明知道没有结果,还要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凌越也变得越来越忙碌,我经常十天半个月都不得见他一次,每每见他,彷佛都是极其疲惫,却强撑着和我说话玩闹。我不忍心看他如此劳累,便叮嘱他有空了好好休息,不必急着来看我。他每次都是点头应着,可下一次相见,眼里却依然是那么憔悴。
光阴若潺,有了凌越,有了师父师姐这些牵挂的人,这宫里的日子也过得快了些,转眼就在承华殿当差了三年,不知不觉便把自己熬成了资历最老的“老人”。
圣上特赐了我女尚书之位,虽然尚书之位不似女相之位那样空缺了二十来年,但也许久未有人担任了,突然新官就任,朝堂不免又要议论一番。
此事最终以圣上力排众议保我为女尚书作罢,不过没两日,承华殿就多了几个新面孔,是去年新选拔的小女官,且个个都是朝廷高官家的女娘,他们哪里是防备我,分明是不想看见朝堂出现第二个“胥令萱”。
在其位谋其事,既已身居此位,那便不再似从前那般随遇而安、明哲保身,而是用我仅有的权力,竭尽所能地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为国为民做一些有用的事。
做了女尚书,便可以出入朝堂,参议朝政。然而,第一日上朝,便有人迫不及待的想给我下马威了!
大邺虽规定是十日一朝,但圣上勤勉,每日按时坐朝,卯时上朝,辰时散朝,故而文武百官寅时已等候在宫门口,只等寅时五刻宫门一开,依官阶排队入宫进入九华殿参加朝会。
担心初次上朝就迟到,我寅正便已守在九华殿前,等待上朝。一想到以后日日都要这样早起,我顿时觉得这个女尚书不做也罢。若要寅正到九华殿,最晚寅初我就要起身,以往这时候,我可睡得正好,太子殿下都无需日日上朝的,满朝独我一个女子,要三更睡,五更起,真的没有天理。
我穿着新做好的女尚书朝服,比起女学士的朝服更加华美精致,更难得是上面绣了内文学馆的“仙鹤松竹”。
据说每位女尚书在升任之前,属于哪一局就会绣那个局的徽记,一是纪念不忘来处,二是提醒谨守本职。后来慢慢地,这也成了四司六局的一种竞争和攀比,比如,尚宫局出身的女尚书最多。
卯正时分,一队禁军威严庄重地开启九华殿殿门,沉重的殿门发出绵长的叹息,仿佛也知道我今日必是众矢之的。
卯时一刻,天还暗着,大臣们黑压压排成两队由远及近,我规规矩矩地站在殿侧,等待晚点圣上宣召我再进殿。
不多会,里边传来一声嘹亮高吭的“宣”,文武百官排队依次步入九华殿。那些大臣们经过我的时候,一个个侧眼瞧着,有怒瞪着眼的、有神色冷漠的、有事不关己的……总之,只有纪云熙一个人微笑向我点点头。
他们越是看不惯,我越得站的挺拔不屈,沈家的风骨不能丢,好歹我也是出身将门世家。
等了好半天,才听见里边接连传来几声,“宣新任女尚书沈充和进殿!”
“宣新任女尚书沈充和进殿!”
“宣新任女尚书沈充和进殿!”
我表面倔强,其实心里很胆怯,我平素最不喜欢成为众人目光汇聚的焦点,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在这么多王侯将相、文武大臣们面前接受朝见,双腿战栗,不听使唤,脚如灌铅,重有千斤,身若筛糠,发抖打颤。
这副身躯彷佛不受我的控制一般,笨重地抬脚,迈入九华殿的门槛,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僵硬地走上前去。
“臣沈充和,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赐女尚书印。”圣上端坐在九华殿正中煌煌夺目的九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