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越孤鸣第一次见到夜阑时,是在一个深秋的早晨。
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背着阳光,头发乱糟糟的扎成一根大马尾,上面绑了许多色彩斑斓的发绳,发绳末端串着彩色的小石头和木块,甚至还插了两根羽毛。发丝下却是一张很年轻的面容,长眉丰唇,透着一股野性不羁的气势,动作熟练的给婴儿拍奶嗝。
她似乎注意到了一旁的自己,抬眼看了他一眼。
狭长的眼眸在尾端轻微向上挑起,眸中的色彩宛如苗疆盛夏的夜晚,万籁俱寂,繁星在她眼底灿烂盛开。
她只看了一眼,大概是觉得他没有危险性,抱着婴儿走掉了。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是在月凝湾外围,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马尾,背后斜插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细竹棍,正在外围朝里走。她说自己听同样患病的老人家告诉她,说这里的月银浮萍可以治她弟弟的病,所以打算过来找药草。
苍越孤鸣想起了她上次抱着的婴儿,同意她跟着一起进月凝湾。
“我叫夜阑。”
“你可以唤我……苍狼。”
夜阑的口音很奇怪,只会说几句基本交流的官话,只要语速稍微快一点,她就会皱起眉头开始回想对方说了什么。
她倒是解释过自己一直在山里长大,抚养她的师父腿脚不方便又是个哑巴,所以她既没出过山也没与其他人交流过,“你可以写字同我交流,我认识字。”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夜阑武功高强,却不清楚武林上的大小事迹,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夜阑取走一小根月银浮萍回去给弟弟治病,走之前倒是给他留了地址和联系方式,告知他如果药材不够用,可以找她帮忙来取。
夜阑交代完走了两步,然后不知怎的又绕了回来,用不熟练的官话与他说道:“你觉得长时间隐居深山,要如何才能得知外界的事情。”
夜阑说话有看人眼睛的习惯。她的眼底折射出月色的清辉,清晰的映着苍狼的身影。这不过是单纯的注视,却不知为何,让与她四目相对的苍狼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苍狼垂下眼帘,不经意的别开视线,想了一想才回答:“与人通信?”
“谁会如此关心武林局面变动?既然有心隐居,又为何要执着外界消息。”夜阑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只是简单的说:“除非对方是为入世做准备,你要小心。”
她说完也不管他什么反应,挥挥手使出轻功迅速离开。
第三次见面的时候,苍狼得知她是在部族放羊的牧羊人。
叉猡对于她功夫如此高强却混在苗疆底层放羊这件事十分怀疑,甚至觉得她会是别人派来的卧底,为了探听各部族动向。
苍狼亦曾怀疑过,但再次见到她时,又打消了这个怀疑。
因为他感觉她不是这种人。
在被她弟弟妹妹围住的时候,苍越孤鸣有些慌张,像是对着一群软绵绵的小动物,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的慌张。
她的弟弟妹妹们有与她一样爽直的特质,一开口就叫他……
“姐夫!”
“讲咩话!”夜阑抱着五宝飞快闪现在几个弟妹身后,以能挥出残影的速度各揍了一下头顶,“叫哥哥。”
他以为几个孩子会哭闹,但他们没有。她看起来很凶,其实在快碰上的时候就收了势,轻轻的敲了一下。
“家教不严,让你见笑了。”她扶着额头,凑过来压低声音补充:“刚才那句‘姐夫’真不是我教的,我可没想占你便宜。”
苍越孤鸣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话给吓呛到,猛地咳了好几下,别过脸解释:“我、我、我并未、并未介意。”
他知道夜阑无心,只是……听者有了意。
夜阑是个直爽且有趣的人。
没事的时候总会看到她抱着五宝,让其他四个孩子围着她玩闹,给她扎马尾,缠上乱七八糟的发绳。要么就是抱着五宝,带着四个不到她大腿高的孩子们四处玩闹。
夜阑一只脚踏在岩石上,双手穿过五宝的肋下,先看向地面上兴奋的脸发红的孩子们,才煞有其事的拖长声音,张口唱了一段苍越孤鸣听不懂的调子:“Nants ingonyama bagithi Baba——”
五宝额头上用碳粉画了奇怪的图案,啊呜啊呜的蹬着脚。
一个完毕,大宝兴奋的举着手:“到我了到我了。”
夜阑把五宝背在背上,接着重复刚才的动作。先给大宝的额头画了个涂鸦,接着煞有其事的举起来,面朝其他孩子,又唱起了奇怪的音调。虽然后面的几句她都用“啊——”给敷衍了过去,但孩子们依旧玩的很开心。
一遍又一遍的循环,直到她发现了一旁偷看的苍越孤鸣。
总是慵散的,仿佛刚睡醒一般的狭长的凤眼瞬间睁成杏眼,整个脸刷的一声由白变红,接着冒出烟来。
“夜……”苍狼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