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秋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这人看样子来头不小,而且从眼神就能看出他不好对付,可现在跑是跑不掉了,只能见招拆招了。
这时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挤进洒金楼的小光头戒一瞧见楼上一幕,手中的信已经被汗液浸透,他十分无奈地跺了跺脚,自言自语道:“还是晚了一步!”说完,他又朝一步步走上楼的那个背影望了一眼,约莫好像能明白师父让他送信的意思了,不过眼下信是送不出去了,还是先回去找师父吧,于是扭身跑走了。
一级级台阶向上,花灯的光影随之浮动,像是无声的流水从那男子银丝暗纹的搭护缓缓淌下,最后落在云卷纹边的靴子上。
骆秋站在最后的一级台阶上看清了那男子的眼睛,似乎一下子被他敏锐的目光攫住,脚步不由地停下来。
折扇玉柄轻轻敲击在木质栏杆上发出并不算清亮的声音,男子仍是保持最初侧身而立的姿势,似乎刚刚用眼神压制人的人不是他。
骆秋举步维艰地朝他走过去,停在三步之遥的位置。
四目相对,骆秋突然觉得他不能先败下阵来,万一这人也是冒充的呢。
如此想着,顿时又生出一些底气。
“请教……”骆秋拱手,刚说两字就被无情打断。
“非昨,开始吧。”男子一出声,身后暗处上前一名黑甲护卫。
那黑甲护卫领命后,朝厅上一击掌,紧接着从二楼飞悬出一幅丹青,还有一卷有落款的诗册。
厅上人声鼎沸,不约而同地仰头看着画像和诗卷,霎时变得安静了不少。
紧接着非昨又一击掌,一队身着黑色长袍,胸前用金色丝线绣着清一色麒麟服的人鱼贯而入,腰间均佩戴着龙纹坠,瞬间将厅内围的水泄不通。
厅上人认出黑色麒麟袍并非衙门中人,可他们个个佩刀,行事有度,并不像江湖草莽,更像是贵族豢养的私兵。
众人看情势不妙,纷纷退到正厅一侧,个个战战兢兢地望向楼上发号施令的黑甲护卫。
“大家稍安勿躁,且静候片刻,我家公子自会对大家有所交代。”
骆秋一看这阵势,顿时吓得有些腿软。
“羡君公子?”男子好似才想起他,终于肯分给他一部分眼神,那眼神像是在看蝼蚁,一下便刺痛了他。
骆秋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液,点点头道:“是…我,请问公子贵姓?”
“都到这时候了…”男子睨了他一眼,“罢了,让你死的明白。”
听到死字,骆秋绷不住了,急切上前一步,有些卑微地低声恳求道:“公子别吓唬我,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说到死了?我哪里有得罪公子的地方,不妨明言,我一定…一定改!”
男子微抬下巴,目光落在不远处特意摆放的案几上,“那边有纸笔,我念你写。”
“写…写什么?”骆秋惶恐不安地看向他。
“自然是写那篇羡君公子所著的《清田论》。”男子朝他射来锐利的目光犹如刀子一般落在他身上。
骆秋膝盖一软,跪坐在地上。看来还真是冲他来的,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明明他都收手了,偏偏就在最后一日出了差错。
“恰好我带来了那位羡君公子的平日诗作,两厢一对比,真相不言而喻。”
骆秋急忙向前跪行几步,抓住垂在自己头顶的衣角,管他是哪路神仙,反正先拜总是没错,十分卑微地恳求道:“公子…公子,看在我是初犯的份上,饶我这一次!求公子了!”
男子懒得再看他,用力地甩开他抓着衣角的手,背过身去。
骆秋又爬行了寸许,不敢触碰男子的衣袍,只是匍匐在地上,以一种极其卑微的姿态再一次恳求道:“公子,我知错了,真的!只求公子放过我这一次。”
“既然知错,便主动向在场众人坦白你是谁,将假冒羡君公子一事的来龙去脉都讲清楚。”男子丝毫不留情面。
骆秋面如死灰地望着男子冰山般的背脊,双手不由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抠进掌心。
他都低三下四求他到这种程度了,他竟丝毫不为所动?还要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行揭短,那他十来日的辛苦经营不全都白费了!
“公子,您看这样行不行…”
“再废话,就不只是当众坦白这么简单了!”男子冷漠至极地打断了他。
骆秋咬了咬牙,将心中的不甘和愤怒尽数吞进肚子,“好,就按公子说的。”
他双手撑在地上慢慢起身,走到栏杆边,在下面一众茫然又惶恐的目光中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地说道:“我不是羡君公子,我是冒充的。”
原本的窃窃私语声停顿了须臾,同时数道目光看向二楼悬挂的画像。
非昨看向男子,得到眼神授意后,大声宣告道:“此幅画中人正是羡君公子,丹青的右下角尚有作画者齐寿的私印,若有不信者,诸位可上楼仔细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