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确认过目前的位置已经与兽车驻扎的临时营地有一段距离后,朝结罗伸出手:“来吧。”
“先等一下,老师。”而结罗没有第一时间变作长刀,他笑眯眯地握住我的手腕,迫使我摊开手,掌心在他眼底暴露无遗。
我的掌心不复最初那般光洁无暇。
我有些尴尬地蜷了蜷手指,尽管之前被磨出来的水泡已经消散不少,但先前拉弓留下的刮伤还在,与指根处的淡淡茧痕纠缠在一起,初学者的狼狈无所遁形。
“这只手,跟我一开始见到老师的时候有点不一样了。”他垂眼时长长的眼睫遮去半圈瞳孔,说这句话时嘴角扬起的是一如既往的微笑弧度,然而向来明朗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却有些低沉。
我听得出他的话外之意,我的手看起来不适合握起武器——或许正因如此,对结罗而言,他认为保护这双手是一种必要的职责。这种情况,便是他的失职。
……我的心情难免有些复杂:在我看来,结罗直率开朗,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却拥有不合时宜的敏感。
“不要动。”结罗注意到我曲指的动作,轻声。
他圈住我腕骨的虎口下移,修长英气的手指按住我的掌心,另一只手从侧腰后扎着的口袋里拿出绷带,他稍稍偏头用犬齿咬住一端,拉出稍长一点,耐心地缠于我的惯用手上。
他灵巧地在绷带的末端打了个收紧的结,抬眼望入我的眼底:“这样的话,以后无论是握刀还是持弓,老师的手都不会再磨破了。”
他靛蓝的瞳孔纯粹如斯里兰卡才有的蓝石,我无声地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却觉得说什么话于此时都不太合适。
我点点头,对上他的笑眼,也跟着弯了弯嘴唇:“嗯……我知道了。”
我握了握拳,绷带缠绕的松紧度正好,并不影响手指的活动。
真叫人没法不在意他。心底里方才的叹息又溢出些许,我不得不佯装平静,抬起左手像往常那样点点他的额头。
相较于与食脉生物战斗,对普通小动物的狩猎简直轻松得就像郊游,用上结罗都颇有一种杀鸡在用宰牛刀的大材小用之感。
我很快便和结罗提着几只膘肥体壮的野兔回到兽车附近。
异世界的小萝卜头们对吃可爱兔兔这件事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抵触心理,只不过香味四溢的烤兔腿也没能堵住这群小鬼的嘴巴,他们还记得我随口哄他们说要讲睡前故事的承诺,扒拉着我长至脚踝上方的防风衬裙不肯松手。
我努力回忆我脑子里的童话储备,坐在篝火前给这群小萝卜头们讲了现代人家喻户晓的《白雪公主》。
当然,由于这里并没有侏儒地精这一类的物种,原本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的温馨生活,被迫变成了白雪公主与七个流落深林的小人形的武斗故事。
于是整个故事的画风也突变起来:孔武有力的白雪公主化身特种女战士,与皇后斗智斗勇。
得到七个人形加持的白雪英勇无比,但皇后同样毫不逊色,大意的白雪不慎中了皇后毒苹果的诡计,于是小人形连夜打造水晶棺材,让白雪公主沉睡于此……
“就这样,沉睡的白雪公主等待路过的王子披荆斩棘,用一个真爱之吻将她唤醒。”
我硬着头皮胡编乱造,内心羞愧难当,只觉得格林兄弟听了都会当场晕厥,好在小萝卜头们一个个都听得津津有味,含在嘴里的兔子腿都忘了嚼。
“她都这么强了还要等王子吻醒么。”
和捧场的小鬼头们不同,盘腿坐在枯木桩上给箭头擦油的莱米毫不留情地站在现实层面冷不丁地插了一嘴。
好精准的吐槽……如果讲故事的人不是我的话,我一定会起立给莱米鼓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苦笑着打哈哈,努力给自己挽尊:“别、别在意那么多细节,给孩子们听的睡前故事都是这样子的。”
“老师说的没错。”结罗眯起眼开朗地笑着替我救场,但我感激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投过去,这个台阶便极速往挖坑的方向发展,“非要说的话,我觉得皇后一开始用毒苹果杀了公主就好了。”
这两把不解风情的家伙!
我佯装恼怒,瞪了两眼过去。
“王子拜倒在公主的魅力之下,献上了他包含真心的亲吻……”
为了避免温馨的睡前故事在这两个臭小子的添油加醋下摇身变成恐怖故事,我语速飞快地讲完了王子与公主的浪漫之吻,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三个嚷嚷着“再讲一个”的小萝卜头赶回马车,望着放下来的防风帘,我终于能够自在地垮下酸胀的肩膀放松。
这才第一天……我的精神却隐隐到达了超负荷运转的边界,身体疲惫不已。
如莱米之前所说,并非所有的普通人都能对器育师友善——倒不如说在一般的农户看来,主动来提供运输庇护的器育师极有可能不怀好意,这点在因缇丝体现得尤为明显。
器育师一职的优渥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