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延的酸液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没过厚重的靴底。
歌黛的王巢即是女王的胃袋,作为繁衍的母体拟态盘踞于地穴之中,吞食那些因陷入迷梦而失足的人类或者食脉生物。
昏黑的母巢之中,数只妖紫透亮的十字竖瞳警惕亮起,刚离巢不久的女妖们挤在一起,骸骨窸窸窣窣地相互碰撞着,如同试探又不敢上前的野兽,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而在王巢之中,最中心悬挂的是一只巨大的独目,妖瞳怒睁,亮如天上妖异的圆月。
到嘴的猎物明明已从梦境中挣脱,但它看起来仍然不慌不忙,甚至是镇定自若地蠕动着它的胃袋。有略微的光亮随着它的一呼一吸稀碎漏下,我抬眼望去,头顶上方就是我方才落入的巨口。
——这只显然是母体的女妖将身躯藏于地下,把自己变作一个天然的捕兽夹,只等着倒霉的人落入口中。
“人类……”
干枯晦涩的非人之声伴随着骸骨扭曲的嘎吱声自整个巢穴上方传来,它每短促地吐露一个单词,整个巢穴便会跟着微微震颤起来:“我与你,做交换……”
就像是为了展现它的诚意那般,未等我做出回答,簇拥着歌黛女王巨大独目的骸骨之中,蓦然伸出一根骨手,从那群突然安静下来的幼小眼珠中拎出了几只出来,推至我的跟前。
我下意识皱眉后退半步,结罗见状,抬手拦在我的脊背以防我摔倒。
“还演什么呢。”莱米嗤笑一声,拉住我的右手,变作了短弓的形态,“不要跟这种东西多说话了。”
一同入鞘的还有靛青的长刀,“速战速决吧,老师。”
我点点头,自然明白结罗和莱米的意思:我的脚伤不利于战斗,时间拖延不得。
我用力束紧脑后的马尾,举起手中的短弓瞄准歌黛女妖的王目,指腹捏着锋利的弦拉满,三支铅灰的木箭随着准星的指向自动上弦,铁制的箭头闪着黯淡的寒芒。
被三发即将离弦的短箭直指的女妖之瞳无所畏惧地注视着我。
“我不做,无用的……斗争……”
“你,带着,离开。”腐朽的骨爪灵活如同人类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一番其中合上眼睑的几只,“我们,相安无事。”
被选中的女妖幼体很安静,如同已经被生养它们的母亲捏死了那般,眼珠们圆滚滚地靠在一起,十字的竖瞳微微涣散开来。
余光瞥过,我不动声色地在心底里数了数,八只。加上我落入巢穴前狩猎到的两枚女妖之眼,正好是我接下的任务所需的数量。
我的记忆显然是刚才那场幻梦中被这只女妖之首翻了个底朝天,我抿紧嘴唇没有回答,维持着拉弓的姿态,准星仍然对准眼前这枚故作温驯的巨大妖瞳。
紫色的十字眼在昏暗的胃袋里幽幽发光。
女妖发出了叹息一般的笑声:“是吗……你,不相信,我……”
脚下踩着的柔软肉壁突然剧烈地翻腾起来!
胃袋里渐满的酸液让可供落脚的范围越缩越小,我借助短弓加持的跳跃力蹬上胃壁,扭身的同时对着最中心的眼珠极快地松弦。
三支离弦之箭破空射出,右食指的三角弦月刻印如同水到沸点,一股热意蒸腾涌起,沾有火绒和油脂的箭头随之引燃,火星跃动着拉出箭身飞行的轨迹。
燃烧的火焰箭命中时爆开强烈的火光,一瞬照亮了整个幽暗的王巢。
再怎么坚而不摧,巨大外露的眼珠仍然是歌黛女妖的要害,被箭矢刺伤的阵痛让那只巨大的妖瞳忽而闭上,胃袋里顿时失去了最大的光源。
与此同时,蠕动的肉壁狠狠一缩,这方寸的空间本质上而言就是在歌黛女王的胃部,它吃痛痉挛,胃袋的抽搐导致我也无法继续站稳——正躲闪骨刺的我下一步骤然失去落点,狠狠踏空。
腐蚀性极强的酸液随着一阵胃缩涌动,绽开阵阵浪花,等待着溶蚀掉落下来的一切。
“老师!”
电光火石之间,腰间的长刀嗡鸣着震出刀鞘,靛青的刀刃带着破空的气旋擦过我的脸侧,持弓的右手也突然握空。脆弱的发带被锋利的刀气斩断,一同被削断的发丝随着断成两节的绸带飘扬落下,最后融化在最底下的酸液之中。
一只瘦削的手紧紧地攥住我的胳膊,青筋因用力而微微凸起。
长刀深深刺入看似柔软实则坚固无比的胃壁之中,少年的绿发垂在眼前,而我摇晃的靴底,即将触到发出腥臭的酸液。
“千钧一发。”
莱米冷淡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
多亏他俩,不然我现在大概已经融成一滩肉泥了。
唯一的支撑点是结罗,不断往下掉的重力和拉拽产生的痛意集中在我被莱米拽住的手臂,疼痛让后背上的冷汗不断冒出,我忍耐着,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女妖不会给予我们喘息的机会,引燃的火焰只是暂时让作为整个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