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裂开来的骸骨化作齑粉,混杂在蔓延的硝烟之中,散发出一股股呛人的腐朽腥气。
我放下条件反射抬起挡在眼前的胳膊,浓烟之下,原本看起来坚无不摧的骸骨口器硬生生被爆破出一个碎裂的豁口。
忽而,一把被束缚带层层缠绕住刀柄的老旧短刀从豁口处被抛了上来,它精准无比地卡在剩余的骸骨缝隙之中。
我认出那是莱米随身携带的短刀。
我心急如焚得根本顾不上道谢,只是匆匆朝无声放下弩炮的骑士慌乱地点点头,便冲到口器的边缘。
未等我扒住骸骨往底下这张深渊巨口看去,两只不同的手臂便同时攀了上来。
“好险好险。”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结罗看起来仍然是那副轻松至极的模样,嘟囔这句“好险”的语气又轻又快,完全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
他和莱米都浑身狼狈,粉金色的血液大片晕开在手臂处。对上我的视线,结罗难得愣了愣,随后默不作声地往后站了站,把同样别开目光的莱米推到了我的眼前。
“喂!”忽然被推出来的莱米脸色更加阴沉,他皱眉凉凉地扫了长刀一眼,随后看向我,向来平如死水的神情难得波动。
他一看就不习惯道歉,不怎么自在地垂眼看向别处:“刚才,没听命令……对不——”
短弓沙哑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真想劈头盖脸地把他俩狠狠骂一顿,可却没能控制住早就酸涩的泪腺,千言万语止在嘴边,唯有身体行动起来。
我抬手抱住莱米,双手却不敢使力,他身上的血味充盈着我每一次呼吸,我无端地想起之前在因缇丝目睹过的碎剑,无法想象怀中这具还有心跳的身躯有可能变作毫无声息的一把断弓。
隐忍的泪水险些从眼眶里流出,我清晰地感受到莱米的僵硬——他推开我轻而易举,但此时他一动不动地任由我埋在他肩头,半晌,才像是终于缓过来那般,低低地说完方才因我而断的话:“对不起。”
一直在端详我泛红的双眼的结罗也乖乖低下头,是我一抬手就能像平时假恼那样,狠狠给他一个爆栗的距离。
“老师,对不起。”他向来活泼的声音少有地低平,“是我违背了跟老师的约定。”
每次碰到这种事,他们两个就会表现得异常乖巧,狡猾得让人不得不心软,迫使我的态度每每高高举起,最后都是无可奈何地轻轻放下。
我正想叹息一声作罢,腰上却蓦然一紧。
“老师如果生气的话,回去怎么惩罚我们都可以,现在的话嘛……”
方才还像两只任打任骂的小动物的一弓一刀神情突变,莱米揽住我的腰阴沉地注视着前方,结罗则是挡在了最前方,用那半张都溅上血迹的脸,不带笑意地弯起眼睛道:“好像还有一位意外的客人在这里呢。”
“等等、那是——”我猛然反应过来方才帮了我的人险些被我遗忘,连忙着急地跟完全警戒起来的刀弓解释。
而我的解释尚未说完,一道娇蛮却意外不会惹人讨厌的轻笑打断了我。
“喂,那两只还在散发乳臭的小鬼,听好了,我家温特可是这位小姐兼你们的救命恩人。”
骑士手中原本安静的弩炮突然化作少女的姿态跃至眼前,她轻慢地一手抱胸,一手绕着她垂至胸前的卷曲淡紫马尾,眯起与发色相同的猫眼,毫无畏惧地与比她个子要高的刀弓对视。
“没礼貌的看家犬连道谢都不会吗?”
她的面庞如所有思春期的漂亮少女那般朝气蓬勃,不知为何出口的词汇却有些老调:“所以说现在的新生儿真是讨人厌,完全像是没有被教化过一样。”
“为我冒昧的举动向您道歉,毕竟这种情况下,指导者的安危是要关注的首位。”结罗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扬起下巴的弩炮少女,露出白森森的虎牙,开朗一笑,“至于没礼貌……抱歉,毕竟比起礼数周全的奶奶,我现世的时间太短,在礼仪这块,确实得多多地向前辈学习。”
“结罗!”
“莉莉丝!”
这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吓得我赶紧喊停,碰巧和对面骑士无奈的声音撞到了一起。
不知为何,从他扶额叹息的动作,我竟莫名感受到了一丝同为大家长的疲惫感来。
“抱歉,这孩子性格活泼,说话难免……请您原谅他的失礼。”
我回头瞪了结罗一眼,不好意思地朝着对方微微欠身,有些忐忑地抬眼。
从声音推测年纪与我不相上下的青年脸上覆着大半类似骑士面盔的银盔,看不清他的神情究竟如何,我难免不安,毕竟无从判断他是否真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