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色地一脚勾住截面,让自己身体借力下沉,故意把倾斜出来的腰身得寸进尺地拖拽。
少年想用力把她提上来,却发现手中的力气越大,手下的体重也越重。
贺阮哭够了,低垂的眼尾扬起一抹夺目殷红,带有浅淡得逞意味的微笑,明艳瑰丽。
这个细节当然没有让拯救她的神明看见,她设计好泫然欲泣的表情,以一个满含悲伤的泄力松手谢幕,犹如一只狡猾的蝴蝶,挣脱捕网,展开裙摆飞扬。
算好尺度,接近合力平衡点的边缘时机放手。
少年的动作明显僵住,身体随着惯性前倾,如瀑布般柔顺浓密的银色长发倾覆而下。
贺阮双眼一闭,陷入黑暗,耳边急风呼啸,鼻尖仿佛闻到了一股干冽清新的暖阳味道。她捧起这束微光,和他一同四仰八叉地掉进了种满玫瑰的带刺花圃里。
两股漂亮的发色纠缠在一起,压倒的花瓣轻轻抖动了一下枝叶,倏忽不堪重负地弯下腰,“砰”的一声,火红海洋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
浓郁的玫瑰花香混合少女温热鼻息扩散开来,一点点喷洒在身侧少年的脖颈上,扫过之处,勾起不可避免的痒意。
贺阮疼得直呼,她低吟一声,微微扯动身体似乎都会连带起密密麻麻的小刺。
气息急促地于近咫尺的距离间流动,两人谁都没有讲话。
贺阮是太疼了,说不出话。
他缄默片刻,撑起同样难受的身体,琉璃般的平静秋水掀起一丝波澜,目不斜视地看向面前满脸痛苦的女孩。
那道目光太过直白,澄澈,比懵懂的幼兽还让人于心不忍。
“……”
故意的吗?
别这样看她。
简直是目光凌迟,贺阮都不敢想象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么精彩纷呈,一脸痛苦到心虚闪躲,胸口发慌,耳尖窜起一团难以熄灭的火,从脸颊慢慢烧了上去。
薄唇上下一碰,没等少年开口发话,对面始作俑者已经把持不住了。
神明现在所做的事情只是遵循本心,并无刻意,而贺阮是人,为了接近高高在上的神明,连初遇也是设计好的。
但确实后悔了,掉下来之前,她没想到这么疼。
戏演到一半,哪有停下的道理,身体传来的疼痛真情实感,五感主打一个真诚,真亦假时假亦真。
身疼搅和心也跟着疼。
圆润的鹿眸仿佛受不了那股清澈如泉的注视,四目相对,金珠儿立刻跟断了线似的,滴滴答答滚落,泪光莹莹。
这颇大的反应,连投过来目光的少年也微微怔愣了一下。
他很可怕吗?
少女一边哭着,一边抬起手。指尖朝不远处的屋檐划去,纤细的柔荑轻轻颤动,像即将被晚风吹散的蝉翼,悬空停留了片刻。
目光朝指向的地方探看,楼层间相接的角落有处磨损过的凹槽,正不偏不倚地卡着她脚下断裂的鞋跟,所有问题全部可以归结于那些不合心意的物品上。
很好。
演得好。
贺阮自然不能告诉他,鞋子是她故意卡住的。
“我的腿受伤了,鞋子也断了。”
说着,急于解释一般握住了对面受伤的少年的手,虔诚地捧住白皙如玉的指尖放在心口:
“请相信,我愿以信徒的身份向光明神起誓,方才一定是太害怕,不小心用力过猛,绝非有意为之。若是虚言,必天打五雷轰。”
看起来无比真诚热烈,目光如炬,少女举起三根指头起誓,似乎下一秒就愿意为口中的神明赴汤蹈火。
她自己心里门门清。
口是心非,没有一句实话,连信徒的身份都是造假的。
指尖触碰到衣襟褶皱,少年被迫贴近的身体下意识抵触地想要挪开,却被贺阮狠狠捏住。
他们的距离确实太近了,近到心跳能闻。
可就算如此,却也听不见少女内心的任何话语。
她骗了他。
只有微弱而愉悦的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