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阴城西一间不起眼的客栈里,傅蛰坐在破旧的八仙桌旁,右手受伤了,他只能用左手喝着茶,这茶是去年陈茶,很有一番苦辛滞涩。
不过他像没有感觉似的,一口一口喝着,一旁的大夫小心翼翼的包扎,在两刻之前一个气势吓人的侍卫,去医馆里半请半架把他提溜过来。
吓得他以为,用次人参充好人生的事发了,一路战战兢兢,谁知被扔进客栈里,给人包扎伤口。
看这男子穿着黑色的锦缎,可上面绣着金色的暗纹,一看就价值不菲,他愈发谨慎,总算包扎好了。
大夫斟酌说道:“伤口已经涂了金疮药,这些时日莫要沾水,一天换一次药,十日即可痊愈。”
傅蛰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到桌子上推过去:“劳烦了。”
大夫看着这一百两银票,心中蠢蠢欲动,见傅蛰神色如常,他匆匆的收进衣袖里。
“药我都放这儿了,您可记得让人上药。”
傅蛰颔首,让人把他送出去。
怀山敲门进来,“世子爷,方才有两拨人来海棠林查探消息,可要汇报给皇上。”
他在这边一举一动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他不汇报皇上也知道,但密信还是要写,傅蛰示意怀山研墨,他提笔写下这边的情况,“不用经过驿站,找咱们的人送过去。”
怀山接过密信,“世子爷,刘家来人了,您的表妹刘秋珊提了糕点过来看了探望。”
刘家是江阴杏林世家,也是世子爷的外祖家。
当年国公爷边疆领回一位女子,先国公夫人郁郁寡欢,刘家的人不仅不帮衬撑腰,还连夜选了一个貌美的妙龄女子,说是照顾,其实就是为了夺宠,生怕刘家的荣华受到一点牵连。
连气带忧,先国公府夫人的病情更加雪上加霜,因此,自从夫人过世后,傅蛰再也没有联系过刘家。
傅蛰挥手:“不见,你把人打发走。”
怀山见世子爷生着闷气,走大门口又返了回来:“苏姑娘这次来江阴,是为了给外祖父过生辰。”
傅蛰把毛笔沾进笔洗里,黑色的墨水一团团晕染开,“她与我何干,谁让你打听的?”
看着世子爷清冷的模样,若不是熟悉的人,压根儿听不出他在置气,曾经世子爷向来风淡云轻不动声色,哪有像现在这样,话中带着浓烈的情绪。
“那李公子是卢州通判之子,前年中了举人,李家同徐家是世交,来江阴的时候就从苏家乘着一个船过来的,后来更是屡屡拜访徐家,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两家似乎有了结亲的打算。”
如果不是两家家长达成一致,定然不会让正值年华的男女,约着出去游玩。
见傅蛰也沉默不语地清洗毛笔,怀山叹口气,关上房门出去送信。可关门的一刹那,男人手中的笔截然而断,毛笔尖儿落在地上桌上一个黑印。
傅蛰捡起来,两家对婚事皆乐见其成,苏莜她也是吗?
不是要招上门女婿?
那人是通判之子,家世也不抵,更何况还要走科举之路,怎会上门赘婿。
原来只是嫌弃他罢了,心中的酸涩翻滚,傅蛰面上仍然不动声色,把折断的毛笔扔进桶里。
自从上次,看见与傅蛰相似的背影,苏莜晚上便做起了梦,那日在医馆的场景,在梦中浮现与现实不同的是,梦中察觉不到腿上的疼痛,只感觉到嘴里铁锈的腥味,那人手温柔地在头上婆娑。
“布巾太薄,咬木太硬,我怕她伤了牙口。”
“不怕,就疼这一回。”
男人的话,环绕在耳畔,其中的沙哑温热,似乎还残留在耳尖,苏莜的心如同擂鼓,怦怦跳个不停。
原本恍惚的记忆瞬间清醒起来,那时她疼得没有了意识,咬的很重,不知道他手上的疤痕是否痊愈。
不过京都什么好药都有,想必现在已经看不出痕迹了。
在徐府窝了两天,郑仙儿的事出现了变故,原本作为本案的当事人被单独官差守着,可夜晚时分,周六领着几个官兵模样的人,打晕了官差带走了郑仙儿,连同那个青楼女子一同被掳走。
之前江阴衙门以为是街头混混的事,就卖李家面子把差事揽下来。
周溜带着官差大张旗鼓,一听说有淮南东路小舅子的参与,甚至连驻守官兵都出动抢人,江阴衙门不敢硬碰硬得罪殷家,派人找了李宸,过去说明状况。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江阴也归属于淮南东路管辖,这些衙门的人最是猴精,哪里还敢多管。
苏莜着急,可人被带走藏起来,她一个后宅女子无权无势,哪里有办法。
李宸暗中派人搜寻,城里搜寻了几天,丝毫没有下落,恐怕两人处境不好。
苏莜坐在凉亭里,听着李宸说着外面的情形:“原本打算以拐卖之名,归还两个女子回乡,没想到中途竟然有淮南东路的官兵插手,这下子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