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是米雾打电话派人来接的。
据他所说,是担心和来时一样,没有愿意拉他们的司机。而陵川是个小县城,米雾这个大少爷可看不上它的住宿条件,好在距离陵川最近的城市有他家医院,就很有先见之明的叫人派车来接。
车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司机大叔是个中年男人,穿西服打领带,大众脸,应该是和米雾认识的,一路上絮絮叨叨的和他说着话。
“大少爷啊,你怎么一声不吭的跑到这个地方了呀?董事长和夫人知道吗?”
“这个地方你以后还是不要来了,很危险的。”
“即使要来,也要和我们说一声,要不然董事长和夫人要担心的。”
…… ……
米雾作为一个年龄十八岁以上,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男性,被当做没出过门的小孩子对待,心里当然不服气。尤其是还当着夏雪诺这个小丫头的面。可他不愿让父母知道,只好忍气吞声,哼哼哈哈的表示答应,目光不觉瞥向车厢后侧。
对比车厢前端,后车厢就显得无比安静。
昏黄的路灯扫下的光影,透过行道树,斑驳洒下,透过车窗,偶尔映射在夏雪诺白皙如纸的脸上。
一点都看不出不久前,女孩疯疯癫癫的模样。
那是一种冷静的疯癫。
“阿姨,你好,麻烦问一下,你认识一个叫季冬阳的人吗?”
“叔叔,不好意思,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做季冬阳的人?”
“他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小,你知道他在哪吗?”
…… ……
女孩先是问她奶奶,在被拒绝后沿着楼栋一间一间的拍门。一时间本来死寂的破旧小区叫嚣声、骂人声、狗叫声嘈杂一片。可引起这一切的女孩却视若无睹,冷静偏执的模样愣是让米雾不敢阻拦。
“你特么谁啊?神经病呀!”
“什么季冬阳,不知道不知道!”
“是不是有病?有病就吃药!你特么再敲,我就叫警察来了啊!”
…… ……
直到她奶奶不知道被谁叫来,扔给她一个吊坠似的东西,昏暗的灯光下,闪烁出一丁点金属光泽。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拿着你的东西,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夏家奶奶吼道。
所以,到底有没有季冬阳这个人?
如果有,为什么除了自己,没有人记得他?
可若是没有,那页日记里的话语又该如何解释?
夏雪诺单手支着脑袋,呆滞的望着窗外。
在她脚下,放置着一个脏兮兮的袋子,和豪华干净,一看就很昂贵的轿车丝毫不搭,夏雪诺本来是不好意思往里放的,但米雾毫不在意。
好在夏雪诺并没有带太多东西,她只拿了《格林童话》,还有书架上坐着的两个脏兮兮的布娃娃。小小的一袋东西遮挡在她脚下,毫无存在感,不至于让她更难堪。
至于那页残损的日记,她早已从书中取出,折叠好,小心的放置在上衣口袋内侧。
和日记书页一起的,是她奶奶抛给她的半枚古币。
她不知道那半枚古币是什么来历,可是看到它时,只觉得无比熟悉,被遗忘的记忆呼之欲出,却又被什么阻挡。
一路上她忍不住悄悄摩挲,金属古币染上人体体温,同日记纸页碰撞,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想的入神,以至于没有注意到,窗外的景色渐渐发生了变化。
不知何时,他们驶入了一段荒芜而破败的路段。
左侧是河道,因为进入汛期,本来干涸的河道被水淹没,看似平静的河面下,暗潮涌动。
右侧是一大片荒芜的玉米地,玉米秸秆又高又密,阻挡住人的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雪诺感到车厢里的气氛瞬间紧张,她甚至听到了司机大叔呼吸加重。
“糟糕,导航怎么导到这条道路上了?”司机大叔道。
“这里是哪里?”米雾被司机大叔的口气感染,也跟着紧张起来,隔着车窗往外看。
“是槐庄。”司机大叔目不斜视。
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昏暗的光线里,司机大叔脸色青白,侧脸轮廓僵硬,太阳穴青筋毕露,一下一下突兀的起伏。
槐庄?夏雪诺眉蹙了下。
木,鬼,什么地方叫这个名字?
夏雪诺是个不信鬼神的,奈何天生第六感发达,很多事情解释不清。但米雾是怎么回事,怎么也脸色发白?
“我们不该从这里过的。”司机大叔极力压抑颤抖的声线,一只脚猛踩油门,车子形成的惯性让夏雪诺不觉后仰。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该来这里?这里究竟是哪?”米雾抓住头上把手,勉强直立起身体。“李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