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那,夏雪诺神魂俱裂,大脑一片空白。
她,竟然伤害了季冬阳?
她竟然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
虽然自知是“鬼遮眼”,但夏雪诺也无法饶恕自己。
她几乎是浑身颤抖着,试图靠近男生。
“冬阳——”
夏雪诺伸出手。
却见男生退后一步,几乎全部身子都隐匿在晦暗之中,目光中全然是拒绝。
她们明明相隔几步,却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中间似乎相隔了一个世界。
为什么?夏雪诺错愕。
但见男生目光隐忍,牢牢的盯着她,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夏雪诺,其实你已经恢复记忆了吧。”男生忽的开口。
夏雪诺愣怔一下。
他,怎么会知道?
“夏雪诺,其实,你什么都想起来了吧。”季冬阳的声音一如既往,深入海水。
夏雪诺想大抵是幻境中她喊徐娜娜的那一声“姐姐”暴露了。
而且,面对季冬阳,她连撒谎的机会都没有。
那一瞬间,夏雪诺像个法庭上证据揭晓,只能等待最终审判的犯人,心急如焚,却是百口莫辩。
在她的身旁两侧,通向无限光明的无数窗户窗台明净,光线流转间,薄雾中,渐渐显出一幅幅运转的画面。
窗户外,无数的她在异世,恐惧、探索、争斗、绝望,又被迫生出逃离的希望……
窗户内,又是无数的她,隔着玻璃,震惊、叫喊、怒吼、敲打,奔跑着,呼唤着,一遍又一遍的试图引起玻璃窗外,异世里那个自己的注意。
“夏雪诺!!!”
“夏雪诺,求求你,看看我!”
“夏雪诺,不要去!危险,不要去!!!”
…… ……
可惜,异世里的那个自己从来未曾回应。她们像是被封住了耳朵,隐蔽了五感,兀自恐惧着,在黑暗中沉浮。
而窗户内的自己只能忙碌着,绝望的,看着窗外的自己一遍遍循环轮回、生死往复,最终——
万劫不复。
一幕、两幕、三幕……
夏雪诺的身旁,像是在放映着一部震耳欲聋,却又无声无息的默片。
影片里,主角大声呐喊。然而一片死寂中,唯一的观众却沉默着,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听不到。
仔细去看,竟能发现,这部影片还是循环播放的。
而今天,这部电影在无数次的重映后,终于迎来了最终章。
在夏雪诺的视线里,阴影中,季冬阳的身形样貌慢慢的发生变化。
他变成了地下室里,一身破旧衣服,抱着布娃娃,一脸惊恐无措的小女孩。
然后,小女孩慢慢长大,变成了抱着书本,内向胆小的大女孩。
再然后,大女孩继续成长,慢慢变化成佝偻着背,面色疲惫,但眼眸明亮的少女。
…… ……
最后,慢慢的,变成了同她一模一样的存在。
隔着黑白界限,面对着面,有一瞬间,夏雪诺以为是在照镜子。
只是,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浑身血污着,更加狼狈不堪,但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却有着比自己更加坚定的眼神。
然后,另一个“自己”开口说话了。
“她”说:“其实,你早已知道我是谁了,是吗?”
“她”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却全然是肯定。
盯着另一个自己的眼睛,夏雪诺发现自己竟无法回避。
没错,在她开启高三十四班的那一瞬间,在她猝然恢复记忆开始,她就已经知道男生是谁。
他是她在幼小而孤独无依时幻想出的竹马。
在她还未曾区分幻想与现实时,在夏日阳光最最明媚的那天,拿着她最爱吃的大白兔奶糖,出现在那个终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窗台。
他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笑容,小天使般毫不吝啬的朝她绽开笑颜。
他说他叫季冬阳,夏季的季,冬日暖阳的冬阳。
却在她上学拥有朋友的时候消失。消失前许诺她,当她学会所有童话书中的文字,他就会重新回来。
然后在她背井离乡,孤独一人的少女时代从天而降,陪她度过十八岁生日,带她去看山海,去看日出,打开她少女的心扉,被她写在日记里,成为她孤寂世界里唯一的慰藉。
再然后,在明德中学的那场大火中,被她彻底遗忘。
其实,长大后的她一直都知道——
她最爱的“他”,同样也是最爱她的“他”,就是她自己。
无论是在妖魔横行的异世,还是在无人问津的现实世界。
“他”都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一千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