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哀。”
熏风拂过,带起帷帽下的素纱,延陵渺长眉微蹙,显然有些不耐。
“如此不合礼法,殿下还是唤我一声殷王世子罢。”
“……我好不容易从宫里出来,你就这么不愿见我?”
被他当众纠正,芸秋面上有些挂不住,可又不愿就此作罢,只能尴尬的转移话题。
“殷王叔离世,成……世子可要回洛京?”
“离京多年,往后便是承袭封号,亦不打算长居洛京。”
芸秋听罢,急切道:“世子打算去往何处?”
“神州之大,各处皆可往。”
“各处皆可往……却始终不愿留么?”芸秋喃喃重复着,终是怅然一笑,瓮声道,“你就这么想躲开我?”
“殿下此言差矣。”他默然垂首,却是不卑不亢,“我与殿下遵循君臣之仪,自该保持距离。”
“成渺哥哥!”芸秋气极,再维持不住,不依不饶道:“你这般拒我于千里之外,可是在外有了挂心之人?”
面对芸秋的质问,延陵渺难得失神。
提及挂心之人,他脑海中闪过的,却是苏南烛那张楚楚可怜的脸。
明明上一秒还耷拉着细眉,摇着他手臂撒娇,下一瞬却狡黠一笑,闹腾着跑远。
这一次,她跑得也太远了点。
思绪再次回拢,延陵渺抬眼望着芸秋,语气一贯的凉薄。
“有与没有,都与殿下无关。”
北晋王室亲缘淡薄,殷王薨逝,宫内仿佛不知道此事,整日轻歌曼舞,不见分毫悲情。
初冬来临,纵使有连绵山峦阻隔,仍无法抵挡寒气侵袭。洛京凉意愈重,城中苍翠已被冬风搜刮殆尽,皇宫内却依旧枝繁叶茂,花簇锦攒。
恰逢二皇子石崇彰生辰,帝后怜爱,命人在福安殿设宴,为其庆生。
帝王富有四海,皇子的生辰宴自然奢华铺张。御膳房炊金馔玉,恨不得将凤髓龙肝悉数奉上,眼下申时刚至,福安殿中笙簧已起,众姬云发丰艳,蛾眉皓齿,殿内罗衫轻慢,水袖翩翩。
石崇彰作为今日主角,亦是一身锦袍珠翠,皇子春风得意,步态张扬,携美人缓缓前来。
“参见父皇,母后,长兄。”
“免礼。”
敬帝端坐于龙椅之上,面颊微红,眼光带醉,想来已是推杯换盏,豪饮过几回了。
“我儿今日生辰,此番亦是家宴,都随意些。”
敬帝子嗣单薄,对膝下儿女极为宠溺。石崇彰姗姗来迟,甚至未带皇妃赴宴,他也只是略略提点,便就此打住。
众人各自落座,品酒进膳,聆歌赏舞,好不快活。
石崇彰兴致甚浓,酒过三巡,见眼前舞姬腰肢曼妙,殿中丝竹声远远不及,索性起身上前,屏退乐师,亲自抚琴,奏乐相合。
敬帝自幼长在北岭雪山之中,为求生存,只精通策马狩猎,不曾研究过这类风雅之物。继位后,再不用过领兵征战,刀头舐血的日子,亦开始赏舞弄乐,附庸风雅起来。
见石崇彰捻指弹曲,乐声铮铮,快意中隐含达奚族人勇猛嗜战的豪情,敬帝龙颜大悦,赞不绝口。
“我儿才情了得,朕心甚慰!”
说罢,更是拍案大笑,丢开酒盏,拿过酒壶豪迈痛饮起来。
帝后高兴,宾客亦尽欢。
待月上梢头,敬帝不胜酒力,与皇后先行离开。一时间,福安殿内便只剩三位皇子及其亲眷。
没有长辈在场,兄弟间交谈自然放松许多,石崇彰搂着美人笑闹一番,待尝得美人唇舌香甜,才转过头,饶有兴味开口:“三弟回京数月,气色是越发好了。”
石崇礼品茶的动作一顿,凤眸敛作弯月,荡出盈盈笑意:“有父皇与两位兄长关怀,还有宫中太医尽心照料,自然见好。”
石崇彰推开身上的美人,嗤声道:“听闻三弟近日得了一位特别的夫人,全因那位夫人服侍周到,才令三弟多年的顽疾得以改善呀。”
话语间,目光浪荡,姿态佻达。
对方灼艳近妖的面容霎时褪了血色,笑意却丝毫未淡,只轻声附和:“夫人贴心,是臣弟之幸。”
“哦?”石崇彰侧身倚坐在圈椅上,扬首哂笑,“巧了,这几日我的身子也有些不爽利,既然你的夫人这般了得,不如将她赠与我,让我也能松快松快?”
他嗓音沉缓,言语间轻佻放荡,又带着一丝令人难以抗拒的真诚。
石崇礼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
太子石崇旭向来折中,石崇彰言语实在太过出格,遂放下酒盏,出言调和:“三弟身子虚弱,一直未有妻妾,好不容易得了位知心人,二弟这话,着实过分了。”
听得他发话,石崇彰敛了笑,凉凉丢下一句:“长兄教训得是。”便转头饮酒,继续同美人嬉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