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阡陌这么说,折桂忽地想到自己醉酒时在外面桌上留下了一幅云峰的画像,这才意识到是留下了自己来的证据,赶紧摆摆手道:
“不是,外间书桌上那幅不是我画的,那样的劣迹怎么能出自我手,定是哪个侍从随意涂抹的。”
阡陌疑道:
“你怎知我是在书桌上看到的?你说外间,那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你为何要带我到这里来?”
折桂心里咯噔一下:防得了自己的嘴,没防得了自己的手,幸亏这小道士提醒了我,出去后一定要先把那幅画销毁,省得被人发现什么端倪。
此时再看阡陌,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反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与我一样都是被琴音所害,男人何必为难男人。
说话时语气也缓和许多:
“既来之则安之,这个暂且不谈,就说外间那幅画画得怎么样?你看出画上的人是谁?”
阡陌只觉得他问得这些无聊至极,懒得多与他言语:
“不知。”
折桂既在心里决定不与她为难,也就不太在乎她的态度,又朝着桌上一挥袖,桌上的笔墨纸砚变成茶壶茶杯。
壶嘴里冒着热气,茶还是热的。
折桂伸手邀阡陌同饮:
“请坐。”
阡陌看着桌上的热茶,口中着实有些干涩,便与折桂对坐:
“谢了。”
“这不就好了么。”
折桂坐下,拿起茶壶给阡陌倒茶:
“这里只有我们,吵吵闹闹多不好,倒不如一起喝茶赏花,我这里桂香飘飘,正好配茶香。”
阡陌道一声:
“多谢。”
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不仅清香,入口后暖到心脾,浑身都舒适了许多,心道:下什么棋,画什么画,有茶喝还不错。
折桂也拿起茶水饮了一口:
“你怎么老是谢来谢去的,难道不跟我争执,就只剩谢了么?嗨,这也不怪你,我全看出来了,你不是只针对我,而是对所有你认为的外人都冷淡,不愿与之过多交往,但是你却不知,这样的你并非真正的你,你一定是经历了什么,且是让你刻骨铭心的经历才把你变成这样的,对不对?”
“你喝酒了。”
阡陌啜一口茶,直视折桂:
“我到这里前也闻到一棵桂树有酒气,和你身上的酒气一样,方才你遮掩了身上的酒气,喝茶时酒气就泄漏了。”
折桂震惊于阡陌的敏锐,但很快放松了情绪,心想:你爱怎么猜测就猜测吧,反正从我这里出去时全都不会记得。
继续把话题绕回来:
“鼻子很灵嘛!不过比我还差点儿。茶酒不分家,只是今日没有桂花酿,来日等我酿出绝佳的桂花酿,一定请你品鉴。我猜的没错,其实你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认准的人,你会拿自己的命对他好。这一点,与我恰恰相反,你别看我见到谁都能聊几句,话越多心里越孤寂,就如这桂花林,无边无际,唯我孤身一身,你是第一个到我这里来的人,数百年,我都孤孤单单待在这里,很快你一走,就又剩下我一个,过客匆匆,陪我一时却不能伴我终生。唉...不说这些令人悲伤的事了,眼前有景且赏,有茶且饮,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自在呀!”
折桂边饮茶边道:
“我劝你,也不要太过在意那些过往,过去便过去了,何必让那些成为束缚你的枷锁,向前看享受当下,不好么?倘若执迷于过往,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你可试试,做真的自己才是最洒脱自在的。”
“我就是我自己。”
阡陌喝下最后一口茶,拿起茶壶,先给折桂倒满茶水,再给自己倒满。
折桂摇摇头:
“固执,比云峰还固执。”
拿起茶杯,吹吹冒出热气,悠然道:
“世人皆有苦,各有各的苦,世人皆有情,情之所往,各有不同,你既化身为人,亦是有情的,就让我探一探你的情藏得有多深。”
折桂长吹一口气,茶水的热气陡地转向阡陌,一下子扑进她鼻子里。
阡陌伸出手,已然迟了,只觉一股气流顺着自己的鼻子倒吸进去,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
“嘘!”
折桂闭上眼,抬起左手,五指手指拈来拈去,很是认真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对怒对他的阡陌道:
“别急,听我细细给你道来。”
阡陌不知他耍些什么花样,放下茶杯,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听他说。
“你不是人!”
“你!”
阡陌往前挺直身子。
“此人非彼人,你本就妖。”
阡陌靠回椅背上。
“好像也并不...全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