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的妈妈躺在床上,虚弱地喘着气,眉头深锁着沉睡。
护士推门进来,看见十来岁的小女孩在这儿,眉毛一竖,“产妇要排恶露,小孩到外面去。”
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对宋成章而言是天籁,“那爸,我先回去了,我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宋父正贪婪又慈爱地看着他的小儿子,好似他一错眼,宝贝儿子就会变成泡沫,乍听见宋成章的话还反应不过来,“哦?哦,你回去是吗?那我给你点钱,你自己买饭吃。”
宋父打开钱夹,没数,拿了半叠红色钞票给她。
宋成章接过,用手团成一团塞进口袋里,转身走出病房。
关门前,她看了眼被护士叫醒的母亲,下一秒,帘子被拉上,里头传来母亲痛苦的抽气声和哼声。
瓷白如玩偶的脸孔抽动着破碎了,露出人样的血肉,嗒的一声,痛苦的人声被隔绝,宋成章终于流下泪来。
她流着泪走出医院,沿路有人递纸巾给她,有人看她,多看两眼也不新鲜。
医院嘛,没有人掉眼泪就不叫医院了。
沿着人行道往海边走去。雪下得愈发大,天愈发黑,在光未被吞尽时,见到了海。
海浪自地平线翻涌而来,一线白分裂成一层白,呼啸的大风凄婉忧郁地鸣叫着,卷着白糖粒一般的雪花,风雪天特有的要将天地都毁灭的声响充斥着耳膜。
人类绝不适宜生存的寒冷冻住她鼓噪的心绪。
别想了,别想了,别想了。
没用的,没用的。
雪花钻进缝隙里筑巢,宋成章被贴着脖子的冷唤醒,将红围巾往上拉了拉,转身欲走。
“你好!你好!麻烦等等!”
她回过身,一个背着相机,穿得鼓鼓囊囊且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举着相机站在十米远的地方,他留着杂乱的胡子,戴着军绿色的雷锋帽,脖颈处胡乱堆叠着格子衬衫领边。
“我刚刚看你站在那里,手痒拍了你的照片。”男人追上来,被风呛到咳了几声,说着话,手里动作不停,调出那张他最满意的照片展示给宋成章。
穿着黑大衣的少女插兜站在沙滩上,垂头看扑到她脚边的海浪,雪落了她满身,红围巾像火一样点燃了这张照片。
宋成章看着照片中的红围巾不说话,中年男人忐忑起来,心痛道:“要是不方便,我这就删掉。”
“麻烦发一份给我,删不删随您。”
中年男人兴奋道:“那我用它参展呢?”
“可以的。”
中年男人要了她的邮箱,走前认真道:“小姑娘,你去做演员吧,你的眼神、五官和骨骼都太好了,没有导演会不喜欢你。”
不等宋成章回答,又说:“祝你健康、幸福、万事如意。”
*
【成章有想要的新年礼物吗?】
【围巾,黑白色的围巾】
【前辈呢?】
【我的话....成章的家乡特产?】
【会给前辈带的】
从碗中挑起面时,窗外传来咚咚的动静,宋成章放下筷子,走到客厅的阳台上,是有人在小区里放烟花。
新年快到了。
宋母出院后回了家里坐月子,宋成章的奶奶和姥姥轮流住家来照顾她。家里开始出现小孩的哭闹声,亲戚也频繁来探望。
从小就是别人家孩子的宋成章居然半年没去上学,这可是人人嘴里的大新闻。她们拎着礼品上门慰问的时候少不了挤眉弄眼地打量她,似真非假地心疼她累瘦了。
宋成章起先还耐着性子和他们聊天,但她不喜欢哭声,不喜欢他们说做了姐姐就得懂事,干脆早出晚归,白天直接躲在了图书馆。
姥姥拉着她到主卧看孩子,他粉□□白的,像赤条条脱了毛的小猪仔。姥姥逗了他几下,冷不丁问她,“钢琴还有在弹吗?”
“公司有电子琴,但是平时跳舞比较多,没怎么弹了。”
姥姥看了眼孩子,淡淡道:“不喜欢就不弹了,你爸妈又跟不到公司去。听你妈说,你爸因为成绩的事情骂你了。”
宋成章不回答,姥姥看一眼累得睡着的妈妈,凑近她,小声道:“你别怪姥姥多事,这说到底得靠自己本事才能立得住。你要做明星,姥姥支持你,可这不上学不行。”
“公司说会帮我把学籍转过去,这次回去就在公司附近的初中上学。”
“那还行。”姥姥拉她出主卧,关上门,从放在玄关的随身包里掏出一张卡放在她的手心,“我问了柜员,说是这种卡在国外也能刷,我办了定期转账,你爸妈要是不乐意你继续留在那,姥姥姥爷支持你。”
宋成章将卡退回,姥姥皱着眉啧了一声,“我们都退休了,这退休金给谁花不是花,我们乐意给你。”
看宋成章低着头要哭不哭,姥姥心疼地把她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