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船那一日,要告别的人总是特别的多。
温沛宜从目送的人群里看到小威的身影,她认真地招手,小威眼神里闪过短暂的伤怀,不过残留更多的是坚韧,他最后顿然消失在人群中,不见踪影。而其他的几位学生一脸阳光灿烂,他们挥动着“再见”的小横幅,可爱又亲切。
而后就是和几位麻友的玩笑话,几位太太之前原先也有过攀比或口角,但下了船,到了暹罗,她们就是彼此仅剩的朋友了,大家都相当重视彼此的情谊。
胡太太给温沛宜在内的每个太太送的礼物都相当贵重。
最后,是未来一街之隔却在此时仍然恋恋不舍不愿分别的楚楚。
温沛宜抱了抱她。
那是个友好、象征性的拥抱。
但此时的陆屿的一只脚已经下了船,下船后,他回头,而后用看妻子和“别的男人”抱作一团的狐疑的目光紧盯着她和楚楚。
温沛宜当然抱不了多久,浅浅的一个拥抱就此暂时告别。
她总觉得她继续抱下去,陆屿就要随时变得凶神恶煞起来。
遥望那一艘陪伴了她来到这个世界最初那些日子的船,勃艮第红喷漆的船身上写满了那个年代的英文字符,数字也在视线里变得斑驳。最后一眼,许久不曾见面的医生出现在那里,依旧是温润如玉地一笑,通透又不世俗,温沛宜心想她的腿上恢复迅速,还没来得及道声感谢。
岸上喧嚣阵阵。
这个年代码头的人力黄包车盛行,码头上卖苦力的不在少数,眼见着楚楚和她男人上了一辆黄包车,后面的黄包车师傅则负责拉他们的行李。
交错在黄包车其中,有几辆特别时兴靓丽的小汽车,喷着黑色的亮油漆,是雪佛兰,那个时候的车型很特别,引擎盖那块儿中间高,两边低,而车灯凸出来,有一种意想不到的可爱。
温沛宜今天的遮阳帽挡不住这炎炎烈日,暹罗属于热带季风气候,五月正直盛夏,陆屿不知道从哪来找来的一把精致的遮阳伞,经典西洋油画世界的风格,小巧精致,经由宋迟之手交给了她。
温沛宜想要回望陆屿一眼。
多少也算是心存感激吧。但陆屿没回首,而是一屁股蹲儿钻进了眼前的黑色轿车。
还是当作没发生过好了。
像男主这样的人物果然不值得感激呢。
温沛宜赶在了宋迟的前头,坐在了司机身旁的位置。
她一眼也没回头,对着当地的司机礼貌的打了个招呼,“萨瓦迪卡。”
司机与她双手合十,说“萨瓦迪卡”时明显兴奋地拖长了语调,后排的陆屿当即问她,语气流露着不快,“你还会说当地语言吗?”
局促不安上车的宋迟就这样盖上了行李,拉上了门,尴尬地坐在了陆屿的身侧,看着头也不回的太太冷漠开口:“不过会两句基本的问候呢。”
温沛宜面对陆屿全方位的关心,觉得有些过头。
早前泰国跟团游特别红火的时候,她去过一趟,芭堤雅的夜场令人印象深刻,她和所有游客一样,会几句最基本的问候而已。
“可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不知何时牵扯了陆屿的神经。
他们很熟吗?她应该事事都交代这位未来娶了很多任的丈夫吗?
“我想我没有义务交代你所有。”她明确地说。
虽然要哄他,暂时还离开不了他,但不代表事事毫无节制的包容吧。
陆屿的不舒服到达顶点。这当然不仅是因为温沛宜有不为人知的那一面,也并非完全是自“萨瓦迪卡”的最后一个“卡”字的语调说得太过上扬谄媚的司机,而是一上来温沛宜就选择前排的空座。
前排与后排时间偌大的空隙时刻提醒着他陆屿,你是被放逐与抛弃的,温沛宜实则并不在乎你。
但他无法直接怪罪温沛宜。
要怪,只能怪手脚过分慢的宋迟。
宋迟不明所以,当管家本来可以在陆府好好过日子的他不辞辛苦来到了这里,结果又平白无故遭受了一次白眼。
宋迟打算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便问起太太喜欢吃西式还是中式餐。
温沛宜:“都可以,客随主便吧。”
陆屿瞧这话,不由心想,知道的人以为他们是夫妻,不知道还真以为温沛宜来岛上做客呢。
她要不要这么泾渭分明?
他不爽,不得不按捺不发。
宋迟立马捕捉到了少爷的小情绪,几乎立马打圆场道:“太太您这是说笑了吧,家里的主菜不是都得听你做主吗?”
温沛宜顺着他们的说辞,自然不会客气,“那我要吃品质高一点的牛排,和牛也要最新鲜的,红酒不必用法国产的,阿根廷mendoza产区的也可以。”
陆屿:“你要求还挺高。”
宋迟心想:大少爷你这话又是干啥?不是要讨太太欢喜吗?就因为太太不和你坐一起你就一个人闹情绪?
明面上,宋迟当然是声称,“我们公子一定会竭尽全力为太太准备的。”
而陆屿此刻却一声不吭。
正在开车也听得懂华语的司机不经一愣,不由张大了嘴巴,像他这样的人简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