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海面上飘来一截浮木,上面依稀附着一个黑影。
“快!”
渔船立刻调转方向,加足了马力。
逐渐逼近了。那上面果然是个人,半身浸泡在海水里,乌发湿透,黏着脸,看着是个年轻的男人。
刘叔系着安全绳,将那人托上了船,两个船员再合力将刘叔拉了上来。
那个男人双目紧闭,意识全无,浑身上下泛着冰冷寒意,脸色苍白,因为失温而泛青。
“小许,快来看看!”
许久伏在他胸口听了一阵,脸色竟然比这个溺水的人还要苍白。
她直起身来,将颤抖的手叠上他的胸腔。手指痉挛着,开始快速的、有力的按压。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重,水一滴一滴地顺着额发滑落面庞。
漫长的急救后,那个男人终于咳出一口水来。
“醒了醒了!”船员喜道。
“感觉怎么样?”刘叔如释重负,“你得救了,别怕。”
那个男人半睁开眼,涣散的视线转了半圈,又陷入了昏迷。
“没事,应该是低温导致的休克,好在恢复了心跳,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刘叔安慰许久道。
岸边早就围了一大群人,渔民、志愿者、医护人员,还有一堆不明所以看热闹的。码头的空地上悬了一架直升机,轰隆作响的螺旋桨将空气旋出巨大的气流。
船一靠岸,医护人员立刻抬着担架上前。
人群激动地讨论着。
“这人什么身份?”
“好像是搞艺术的,来岛上录节目。”
……
许久静静地从人群中走开。
她衣衫半湿,手无意识地痉挛着,整个人还陷在过度应激后一片空白的状态里。
她机械性地迈动脚步,风一吹,凉意顺着湿透的衣衫渗入四肢百骸。
走到楼下,许久抬头望了眼。
一排排透着灯光的民宿里,半山的窗户已经暗了,静悄悄一片。
她松了口气,轻轻推开院门。
不料庭院里有人。
昏暗中亮着一点猩红,陈老太婆坐在门前,有些出神,香烟积了长长一截烟灰。
许久停在原地:“婆婆。”
“囡囡回来啦。”陈老太婆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没吃饭吧?”
她拉住许久冰凉的胳膊,一瘸一拐地往屋里走。
陈老太婆一辈子没出过小岛,小时候得小儿麻痹症瘸了一条腿,因为没条件治病,落了个终生残疾。
她的丈夫、儿子、儿媳,一家三口人全部葬身于一场海难,只能靠着微薄的救济金和一些手艺活营生。
许久突然想起她刚来岛上,她也是浑身湿透,身无分文。陈老太见她狼狈又可怜,给她煮了一碗海鲜面吃,什么都没问便收留了她。
陈老太收起防尘罩,油漆剥落的老木桌上放着三个搪瓷碗,都用瓷盆倒扣着保温。掀开来,一盘红烧小梅鱼和清炒海瓜子,一碗虾皮紫菜汤,还冒着温热的水汽。
陈老太婆用粗糙的手捋了捋她面上的湿发:“吃吧,囡囡,吃。”
她没问许久去干了什么,看着她吃完便蹒跚地回了房间。
当夜,许久发起了高烧。
昏沉中,她梦魇缠身。
梦中,她走在空荡荡的沙滩上,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只有她一个人,只有她一个人。
有个声音无奈地说:“没希望了,回去吧。”
什么没希望了?
她疑惑。
下一秒,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她像是坠入海里。
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下沉,无穷无尽地下沉。
她头痛欲裂,胸腔窒息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
眼前突然出现一丝光亮,她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地向上挣扎,那片光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许久猛地睁开眼睛,满头大汗、喘着粗气醒来,眼前没有铺天盖地的海水,有的仅有一笼幽黄的灯光。
陈老太婆坐在床头,温暖干燥的掌心覆盖在她额头上,带着熟悉的烟草气息和陈旧布料的纤维香气,令人安心。
“囡囡,不哭。”
许久后知后觉摸了把脸,一手的泪。
“什么时候了?”她哑声问。嗓子像被火烧过,又疼又干。
“天还没亮。”
陈老太婆把她扶起来,递给她一杯水。
那水用一个小酒盅装着,有一股香灰的气息。
岛上的老一辈迷信,相信清水祭灶神,加以诵经,能给抱病的小孩子驱邪。
许久喝下后,又沉沉睡了过去。
接下来两天,她时睡时醒,陈老太婆有时候会把她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