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许久提前整理好手中事务,坐同事张辉的车过去谈项目合作。
上车后,张辉提醒她安全带,顺口关心了一句:“过敏好了?”
“已经恢复了。”许久顿了下,过敏的事她只向李教授请过假,旁的人应该不知情。
张辉又问了一句:“你认识所长?”
“不认识,怎么了?”
张辉看了她一眼,含着笑,“你也不用避嫌,能进所里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有这层关系也不用遮着掩着。”
许久更奇怪了,“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在那天早上,所长来李教授办公室说过你的情况。”
许久了然。
难怪她跟李教授请假时,对方一副意料之中的语气,原来是早就知情。
至于所长为什么会知道,许久只能想到陈最。
那晚从医院出来,他把她送回家。她在药物作用下睡意昏沉,很快陷入了沉睡,意识残留之际,迷迷糊糊听到他说,已经帮她请假,让她明天在家休息。
第二天她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匆匆给李教授打电话,对方一点都不惊讶,只说让她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再上班。
许久轻轻叹了口气。
似乎到哪都避不开。
合作方把吃饭的地点定在S大附近的一所招待酒店里,平时过来参加学术论坛的学者或者与会的领导都会在那里下榻。
到了酒店前台,表明身份后,服务员将许久和张辉带到了指定房间,推开了包厢门。
偌大的包厢,人已经坐满了大半。许久的目光划过几张熟悉的面孔,认出是研究所的人,但不是同一个部门,叫不出名字。
她颔首落座:“我们来晚了。”
对方项目负责人是位女性,年纪看着约莫三四十,短发红唇,打扮得颇为干练。
“小许老师是吧?”
桌上,上好的一只白瓷壶放在火钵里煨着。负责人给她倒茶,许久起身,双手接过:“谢谢。”
对方含笑看她:“本科时你接的那两个项目,当时是我师妹在跟,她跟我不止推荐了你一次。”
许久淡声道:“贵司跟S大渊源颇深,相信这次的合作也能愉快。”
“这是自然。”负责人坐下,歉意一笑,“还有一个人没到,诸位再等一等。”
话音刚落,红漆木门从外面被服务员推开,一道高瘦挺拔的身影立在门口,风衣挽在臂弯里,席上齐齐静了一瞬。
“久等了,各位。”
陈最的目光不动声色划过席上神色各异的脸,定在某处,眉眼倏然一弯,露出一抹风度翩翩的笑,大步流星地往包厢内走。
负责人笑骂:“他就是过来蹭饭的,大家别往心里去。”
众人暗自腹诽:陈老爷子的长孙,陈氏一脉的独苗,谁敢把他当成蹭饭的?这是来监工来了。
想归这样想,面上仍不敢表露出分毫,纷纷起身招呼。
张辉看许久没动,用胳膊肘杵了杵她。
只有许久边上还有个空位,陈最走过来也不奇怪。
转眼间,陈最已近至身前。
见躲不过去,许久起身,随众人叫了句陈总。
清亮的光映在她眼底,衬得她垂眸的模样清冷而乖巧。
陈最目光落在她白净的脖颈处:“过敏好了?”
一瞬间,两人周围静得针落可闻。
许久不动声色:“陈总还没碰酒,怎么就醉了,我不曾过敏。”
“是吗,”他无谓地笑了笑,随手抽开她边上的椅子落座,“倒是我弄错了。”
负责人见要冷场,连忙挑起了一个新话题,众人七嘴八舌地跟上,将这个小插曲揭了过去。
项目方跟S大不是第一次合作,而研究所的人超过一半都是S大出身,都是业内的熟面孔,场上的气氛十分融洽,都知道说是商谈,其实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两方合作已是板上钉钉。
包厢太热,许久被熏得头脑发昏,估摸着这顿饭吃得差不多,就寻了个由头提前出来透气,给张辉发了条消息,说在车库等。
坐电梯到车库,电梯门缓缓闭合,她注意到电梯的外呼板显示上行状态。
许久没在意,转过身,凭着记忆找张辉的车。
地下车库空旷而幽暗,视线可及处空无一天。因此当察觉到身后响起脚步声时,许久心里微微绷紧了。
那人像是喝醉了,脚步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沉意和错乱,意识到这一点,许久的步伐不动声色地快了几步。
然而,身后的脚步声忽然又消失了。
许久迟疑了一下,还是回头看去。
离她五步的距离,陈最静静站在那里,五官在昏暗里阴翳不明,唯独那双沾染了酒意的眼,像上了层晶莹的黑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