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两说了一会儿话,三姐尚觉乏力,看窗外已是月上中天,先留二姐在家里休息,才放心地睡了。
次日三姐起来喝了药,仍被尤老娘强压着不许下床,什么书也不许摸,幸而有宝钗来看她才免于无所事事的寂寞。
自从宝钗与三姐交往一来,平日所见均是她衣着整齐简朴,手握长剑英姿飒爽的模样,还是头一回看见她鬓发散乱容色憔悴的倚在床上,更有一种弱不胜衣的风流韵致。
好在她瞧着精神不错,宝钗也略放下心来,二人闲话几句,三姐忍不住问:“宝姐姐都准备了些什么?”
她压低声音悄悄地问,宝钗自然明白是何意,大致说了说,就看见病恹恹的三姐陡然坐直了身子。
“这么多?”
她瞪大了眼睛,满是心痛不舍。
“傻丫头,你当东宫不知咱们的家底?到了这等地步,还不是要藏私的好。”宝钗赶紧给她拉上滑落的锦被,安慰道:“有了太子撑腰,生意再做大些也不成问题,往日我们外来的在直隶总受排挤,今后大可以放手施为了。你放心,总归短不了咱们的。”
都说三姐此次的病因是受了寒,但宝钗却觉得多少有她受了太子的胁迫,不得已投靠过去,心里憋闷的缘故,故而多说了几句。
宝钗温言软语,三姐也不是听不进劝,“我病好之后就去见徐掌柜,咱们赶紧把事情定下来,宝姐姐你也可以先准备着了。”
她认真地盯着宝钗,“咱们一定要加倍赚回来才不算亏。”
“你呀,分明是个大家小姐,我眼睁睁看着你越发钻进钱眼儿里去了。”
“难道宝姐姐不是公侯之家?”三姐偏不服,“须知人生一世,衣食住行,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咱们侥幸得了好处,更该珍惜眼前。”
宝钗本是戏语,见她认真起来,也道:“妹妹不说,我也知道的。自从那日咱们一块去南城,我就明白你的志向。这半年来你出钱出力,修路架桥,不仅京城中人称颂你,我亦十分感佩。”
两人正说着,忽然外头范易道:“师父,荣国府宝二爷来了。”
三姐还未及说话,就听见范易阻拦着宝玉不许他进来。宝玉便急了,“宝姐姐能进去,我就不能去瞧瞧三姐儿?”
二女听见这话,笑成一团,三姐扬声道:“范易,宝二爷不是外人,叫他进来吧。”
等宝玉进来了,见她二人还在笑,却也不恼了,只是说:“你还有精神笑我,想必这病已不打紧了。”
三姐愈发高兴起来,笑道:“多谢你来,见了你,我更是精神焕发了。”
宝钗虽忍不住笑,终究觉得他二人多少有些痴症,打岔道:“宝玉,你来时可去见过林妹妹了?”
“自然见了,可惜林妹妹昨儿出来一趟,犯了咳疾,今日谁也不敢叫她多动了。”宝玉又向三姐道:“若她身子好,今日定要来探你的。今儿还说等你痊愈,要请你园子里来玩呢。”
三姐想到黛玉体弱多病,真个是怕风吹熄了的美人灯,听闻她为探自己染了病,更是过意不去,因问道:“林妹妹日日吃药,身子总也不见好。我去教她习武强身健体可好?”
宝玉道:“我早有此意,只是林妹妹不曾应允。待你空了再到园子里来,咱们一块劝劝她。”
三姐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三人说了会儿话,尤老娘又留二人用了膳方各自回家。
*
光阴似箭,岁月如流,眨眼间又到了冬月,薛家与徐家各自献上了百万两银子,换来了许多经商处事时明里暗里的便利。
三姐并不多插手她们店铺之中的事,每日教导弟子之余,多在庄子里陪着计磊,与农人们一处打理庄稼。
今年年初连月的大雪,等到该收割时又是阴雨连绵,即使三姐严格按照农书上所写精耕细种,还堆了些氮肥和磷肥,产量依旧不如往年,更别提其他田庄做不到这般科学严格的侍弄田地,年景就更差了。
三姐打听了直隶一圈的地方,发现大家的收成普遍比往年降低了四五成,这得来不易的一点粮食还要交公粮交租子,不知又有多少人要饿着肚子过冬。
她正看着收割后田里短短的稻茬发愁,计磊见天色将晚,催促她赶紧回城。
“师父,我若向太子提出,今年受灾的地方减免几成赋税,他会答应吗?”三姐走近了点,如是问道。
计磊正往屋子走,头也不回,扔下一句:“白日做梦。”
上个月太子外家的侄子贪赃枉法被人检举,不知填了多少银子才摆平此事,他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候,哪有精力串联百官,推行减免赋税的政策。
又是一日清晨,天光将明,三姐就乘车来到了民安巷的屋子,徐龙庆来得还早些,这回换成她二人等待王满才了。
两人等了一盏茶功夫还不见人来,三姐便频频向外看,又叫住添茶的小厮询问,可惜什么也没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