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床榻上的女子呢喃出声,她额前头发尽湿,眉头紧皱,似乎在经历着一场极其痛苦的噩梦。
呢喃声越发急切,旋即一停,她猛地从床上弹起,左手紧紧抓住前襟,急促大口地喘息。
“娘子,娘子!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云灵的声音自远及近传入耳朵,宋知瑾的感官才慢慢落回实处。
宋知瑾仍心有余悸,她打量着四周,这里是她出嫁前在宋府的闺房,云灵身上穿的也是宋府丫鬟的常衣。
是噩梦吗?真的只是噩梦吗?
她颤抖着抬起右手抚上脸颊,那条隆起盘踞的疤痕并不存在,指尖所触依旧是光滑柔软的肌肤。
她立即给云灵安排了个打听任务,宋知瑾坐在镜前沉思。
母亲因家道中落流入青楼,后被宋昀,也就是她的父亲赎出为妾,在宋知瑾四岁时因病去世,随后身体康健的宋知瑾却以病弱为由被送至乡下庄子修养。
时隔十年,她再次被接回长安城,但已然与这里格格不入。
如果说之前她想不到宋家接她回来的理由,那么今日从梦中惊醒后她确是知道了,她不过是他们从顺手捡回的工具,有了合适的使用机会便会将她丢出去。
此时她来到长安已一月有余,但宋府里几个年龄与她相仿的女孩都不愿与她亲近,她曾听到她们悄悄议论她衣着土气,性情暴躁,不似京中贵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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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打听到了,玉娘子那边最近在和城南柳家议亲,估计还要不久就会定下来了。”
宋家大房中,除去嫡出的一子外,还有一位嫡女和三位庶姐妹,宋知瑾在几个女儿中排行第四,比最小的宋清雨大五岁。
她安排打听的这个玉娘子,本名宋薇玉,是府中月姨娘的女儿,在女儿中排老大。
如今已经是三月下旬,在那个梦中,约莫四月初她这个庶姐的婚事就会定下来,正是城南柳家。
对上了。
手里的帕子被宋知瑾紧紧揪住,那个每时每刻都真实浮现在她脑海中的梦会是她的前世吗?
看似和善好相处的祖母和父亲,在她反对嫁入郡王府时翻脸如翻书,在外装疯卖傻的郡王世子内里却毒如心如蛇蝎,端庄大方的郡王妃举起伤她的银簪时形如厉鬼,还有她以为温润体贴的元程……
不过,既然大家都这么喜欢演戏,那她这次定然也要加入。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任人摆布。
往后,她不仅要与他们一样,做京中温柔善良的大好人,同时也不会让这群恶人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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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春日的新衣做好了。”
云灵捧着几件新作的衣裳走进来,前世挑布料时她还保留着在乡下的习惯,因为害怕弄脏,尽选一些浓郁的颜色,但因年纪小压不住重色衣裳,加上仪态未学,穿上身后总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出门时穿着这样的衣服,总也不被京中爱美的年轻娘子接受。她一开始不甚在意别人的眼光,但这样的境遇使她性格越发孤僻,直至被迫嫁前也未曾交上一个好友。
要等到下次做新衣那势必还要许久,在此之前总要想些办法。
*
今日天气晴好,宋府一众女眷聚在花园里品花赏茶,莺歌燕语与春景相融,好不热闹。
“欸,你们看,谁来了。”
笑语声未停,只是不少人的余光都扫向来人的方向。
宋知瑾身上仍穿着她常穿的暗色衣裳,整个人还是显得像只黯淡无光的小麻雀,但她人生得白,身量也高,脸上的表情不似往日那般直白锋锐,浑身气质一下看起来柔和许多。
“今儿倒是难得见瑾娘子出来赏花。”
说话的人是宋家老二的正妻孙氏,她身着一件水红彩绣蝶纹长裙,语气直白,倒是听不出恶意。
“可不是,自从将父亲请的女先生气走后就没再见过四妹出门。”这声音绵软纤细,是她的三姐宋如烟,此时她正用绢丝团扇半掩着脸,眉眼弯弯。
尽管宋知瑾已经说过很多次,那位嫡母推荐来教授礼仪的女先生,不仅明里暗里地嘲讽她,还总是故意找茬体罚她,她只不过反驳了一句,这位女先生便引因辞别了,走时还在父亲面前捏造了一大堆她的坏话。
可即便她反复解释,可也无人相信。
大房最小的女儿宋清雨伸手拉了拉宋如烟的袖子,又有些不安地看向宋知瑾,她印象中这个不久前才回来的姐姐脾气并不好。
周围似乎静了下来了一瞬,众人都在等宋知瑾的反应。
“难得天气好,我也出来晒晒太阳。”
出乎意料地,没有等到宋知瑾生气,往常这种时候,她早就和宋如烟争论起来了。
但这一次她仿佛没有听见宋如烟的话一般,温和地应了一句二房的孙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