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之前都没有见过渡舟先生,又怎么会与先生所记下的文章一字不差。
“此外,文中提及,朝廷与外邦往来虽有助壮大国威,实际却未能从中获益,反而有稍有亏损,究其原因是什么?”
宋婉月愣住,她知道宋知瑾的文章写的是要与外邦通商贸易,以促进商业更加繁盛。
但宋知瑾所提那句,当时先生与她分析文章时,皆是将其当作一句普通背景跳过了,并未深究,而此时被问起,她一字也答不出来。
本来风头正盛的宋婉月在宋知瑾出现之时,一下子便被压了下去。
此时更是哑口无言,对着宋知瑾的疑问沉默不语,一时周围的讨论声更胜。
“二姐答不出来吗?其实很简单,我朝与外邦的往来一直以朝贡与赏赐维系,时常为了展示我朝威望,借赏赐来笼络他国,并不考虑效益一事,因此才说略有亏损。”
“宋二娘子,此文章确是你出自你手吗?”
一位博士适时地开口,朝宋婉月质问。
事已至此,宋婉月便是说是她写的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宋婉月沉默不语,众人心中便是确定了答案。
“我有个问题,先前渡舟先生说,文章中的原句是出自先生之手,那宋四姑娘是如何得知的?”人群中一个声音问道。
想来有不少人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目光都看向裴老。
“宋四娘子,是我新收的小徒弟。”
众人皆是惊讶,因为自两年前渡舟先生开始云游四方之后,他便不再收徒,如今却收了来自乡下,先前也毫无才名的宋知瑾为徒,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不过既然是先生的徒弟,那看过先生的笔记自然是再正常不过了。
感到惊讶地不止在座的人,宋知瑾也十分惊讶,她原以为先生只是顾念她先前救她想帮她一把,却不曾想原来先生把她当小徒弟。
“既然如此,想来此文章是出自宋知瑾之手,而非宋婉月了,宋家二娘子,你还有辩否?”
宋婉月沉默不语,适才出声的博士再次开口,将此事一锤定音。
“按照公示,当宋知瑾得入学,宋婉月取消入学资格,五年之内不得再申请入学国子监。”
有书童来将宋婉月请出,而宋婉月一动不动。
“宋二娘子可是还有话要说?”裴老问道。
“五年,五年之后我便十九岁了,那时候再来国子监有什么用?”
“娘子,学识与年岁无关,十九岁依旧是可以入学的年纪。”
宋婉月苦笑道:“哪个姑娘十九岁还没有嫁人,还跑到国子监读书!”
听完这话,裴老轻抚着胡须似是明白了什么。
他气势徒然一变,自座位上起身,面朝在场人说道:“老夫想,在场或许有不少人都想偏了圣人的用意。”
“圣人给予女子读书的机会,并不是让你们在国子监中挑选夫婿的,也不是为了让你们读了圣贤书之后回家嫁人相夫教子的。”
“不论男女,完成学业,都能参加闱考,入仕为官,这才是圣人的用意。”
宋知瑾的眼睛蓦地亮起来,她之前也猜想过这种可能,但便是想到了也自己也很难相信。
如今当裴老亲口说出来,她的心中似是骤然被点亮了。
宋婉月再听完这一席话后便呆住了,跟着书童的指引默默地走出去。
国子监内的讨论声久久未歇。
*
“你们听说了吗?国子监的先生说以后女子也能入仕为官!”
“要我说你们这些煮饭婆高兴什么?又不是你们去做官?”
“关你个卖油饼的什么事?我就高兴,我们女子哪里也不比你们男的差。”
如今京城中已然传遍了这件事,大多数人都是持观望之态,也有少数人反应激烈,半夜偷摸着到国子监门口扔鸡蛋。
不过第二天就被抓了,除了要将扔的鸡蛋清扫干净,还被罚去马场清理马粪一个月。
倒是底层百姓接受十分良好,道理很简单,连圣人都是女子,多些女官不是很正常吗?
“娘子,东西都收拾好了。”
宋府门口,挽娘和李亭青正在往马车上搬宋知瑾的行李。
明日就是国子监开学的日子,这几日,宋知瑾在家中的处境可以说是十分尴尬。
当然,是宋府人觉得尴尬,与宋知瑾无关。
因这事她没有丝毫理亏之处,她该吃吃,该睡睡。
宋家人偏袒宋婉月,只说她是一时糊涂,劝宋知瑾让让她,甚至宋老夫人还送了她些不值钱的东西,都被她退了回去。
至始至终,宋婉月也没有一点悔过之意。
大概她最后悔的便是,没有在抄的时候将“今闻言”那句从文章里删去。
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