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的十多日里,宋知瑾深刻体会到了,原来江明舟不是说笑,他当真是来讨债的。
经学课上,谢运语调悠悠正问昨日所教“敖不可长,欲不可从”是为何意,便看见江明舟趴在桌上睡觉。
谢运一时气愤,便点了他的名字,让他起来作答。
谁知江明舟虽然自己答不上来,但转移先生注意力倒是厉害,最后让先生点了宋知瑾起来回答问题。
“意为傲气不可任其滋长,欲望不能随意放纵,是讲人要谨慎束己。”
最后宋知瑾答后,谢运才满意了些,让两人坐下听课。
六舍的律学先生姓周,为人严肃,但讲授律学时常引援实案分析讲法,只是每次援引实案后总是会先行提问,待否定数个答案之后,才开始讲析。
这日晌午过后,便是律学课。
晌午过后,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江大恶霸这个时候一般是睡不着的,此时便在纸上不知道写了什么,揉成一团,扔给沈宁思。
沈宁思打开纸团看了一眼,随后回身冲他摇了摇头,然后任凭江明舟再怎么朝他扔纸团,他也视而不见。
就在江明舟准备再扔一个纸团时,周先生终于忍不住了,点了江明舟的名字让他起来答题。
“且说,东街一娘子,因其丈夫在赌场赌钱,将家中财产输光,便当街殴打其夫,并诉至府衙,其中人物行为有何不妥?”
在座学子听完,皆是陷入沉思,而江明舟听完,当下便出声问道:“都输光了?”
“一分不剩,还倒欠了三百两。”周先生答道。
“那他该打啊,没本事还爱玩,活该。”江明舟当即便回道。
“你觉得这位娘子的行为依律法可有不妥之处?”
“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江明舟轻握折扇往左掌心一打,“要说实在有什么问题,那大概是打得不够狠,换做是我,一定打得他没机会再走进赌场。”
底下学生顿时笑出声来,周先生脸色铁青。
“先生怎么这个表情,我答得不对?不然问问我前面这位娘子。”
周先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面前的女子看起来十分恬静,周先生还当真接了话。
“那便由这位小娘子来说说看。”
再次被牵连的宋知瑾站起身来,心中将江明舟翻来覆去地痛揍两顿。
“按照大荣朝律,有十恶尤切,处重罚,其中第八恶,便是不睦,其中便归有殴告夫者此条,即殴打状告丈夫受处重罚。”
周先生倒是没想到,这个随意点起的小娘子竟能切中题中关键,正准备赞她学习认真,却又听见她道。
“但这件事我在坊间也听人说过,东家那家娘子原是家中独女,其父早以离世,母亲病重,自己四处筹了钱想给亲母看病,却被她那赌鬼丈夫拿去赌了,不仅将救命钱赌了,连家中一儿一女和自己爹娘的口粮也一并赌了。”
宋知瑾将事情说完,停顿一瞬,语气一转又开口道。
“对于这种不孝不义之人,我觉得江明舟的做法没有问题。”
周先生此时哑口无言。
“便是没有后面的案情,单说他瞒着妻子将家中财产输光一事,便可见此人人品极差,只顾自己享乐,也有违礼教,挨打确实活该。”
“可律法中这便是十恶之一,你说应当如何判?”周先生的语气激烈起来。
宋知瑾也不怵,她这人只要确定自己不会挨打,胆子便大得要命。
“从礼法和伦理道义上来说,女子没有太大问题,至于律法,我觉得律法上有欠缺,应当依据事实酌情处理。”
“那按你的意思,律法要改了?”
宋知瑾点头,“对啊,为什么不能改?”
周先生要被她气笑了,说道:“小小女子,也敢言于此。”
“我听闻圣人登基之时,甚至将宗法也改了,那时圣人也不过十有八岁,不知道今日先生所言的小小女子,可敢在圣人面前说?”
这下周先生也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圣人登基之时确实因为自己是女子之身,直接将宗法改掉了。
但当时朝中抗议之声被女帝力压下去,彼时女帝镇压的手段直接粗暴,反对者直接当庭杖毙,并直言道,不用死谏,敢谏必死。
思及于此,周先生不禁打了个寒颤。
最后,江明舟和宋知瑾的结局自然是到六舍门口罚站。
两人方才站定,晴空就变了脸,远处传来几声闷雷,看起来是要下雨。
自一两滴水珠猛力砸向地面时起,骤起的巨大雨声便毫无意外地充斥耳边。
“你倒是称职,这么护着我?”
江明舟的声音融在雨声里,雨声太大了,宋知瑾听不出他的情绪。
“少自作多情,我说的都是我想说的。”
这场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