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夫人的声音,“瑛儿,你别愣着啊,你陪着九娘一道去吧,快去呀。”
似乎是季夫人催促了好几声,对方才不情愿的从九珠身后跟过来。
原来,他叫季瑛么。
既然母亲叫她剪花,她也不能空着手去,等松衣找来了剪刀和篮子的时候,九珠已经尴尬的和季瑛两个站在廊下好一会儿了。
两个人彼此都没有说话,但九珠发觉了,方才打量自己的目光中一定有对方。
她提着篮子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季瑛竟一言不发的往前走,直到快出院门才发现九珠没跟上来。
少年身量修长光站在那里边是一副画了。
“你怎么不跟上来?”
就连声音也同样冷冰冰的,好像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似的。
九珠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
既然是愿意同行,那为什么刚刚一声不吭就自顾自的往前走了。
九珠当然没有抱怨出来,她有些怕。
听到对方这么说了,只好赶紧跟了上去。
好在,季瑛还知道等着她,不过九珠很快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她才刚走到院门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竟又不等她,绕过天井又径直往外头走。
还没走几步才又想起来,季瑛微微歪着头瞥向九珠,“园子往哪里走?”
“那……那边。”
九珠指了指花园的方向,说真的,她其实不是很愿意再去那里了。
见九珠没有动,季瑛似乎不耐烦了,但又想起来什么。
“忘了你们都走得太慢了。”
九珠听了很是不高兴,分明你是走得太快。
但季瑛又说,“对了,你叫什么呢?既然你知道了我的名字,那我也该知道你的名字才对。”
九珠并不该这样随便就告诉他自己的闺名,可被对方这样看着,她又实在无法拒绝。
鬼使神差间,九珠开口了。
她的声音嫩嫩的,犹如云雀。
“九,九珠……”
“哦,谢九珠。”季瑛把这个名字放在嘴里咀嚼了几遍,然后才又说;“那你走快些,我等着你,别太慢了啊。”
他把手伸向九珠,“来。”
“大夫说了怕是活不过二十岁呢。”
叶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毫无波澜,好像嘴里提到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季夫人关切的问,“没瞧瞧别的大夫,晋阳那边倒是有信得过大夫,你若信得过我,过几日回晋阳的时候叫我把丹朱一块儿带走吧。”
叶氏摇摇头,“是原先闹瘟疫时留下的老毛病了,吃了多少药也不见好,大夫说是断不了根,只叫好好养着,也不敢叫家里其他人知道,怕传出去不好听。就连那孩子自己也只当自己是有什么心口疼的毛病,前些日子又犯了病,所以这几日还病着呢,还添了体虚的毛病。”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叶氏平日对丹朱不算太在意,但她也时常会觉得忧愁。
“那更得跟着我回晋阳了,那儿山水养人,说不得病就好了呢。”
“哪里就那样容易了。”叶氏叹了口气,“我愿想着等年底就把她嫁去郑家,也算了却一桩心事,省得日后不入祖坟只能做个孤魂野鬼。我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叶氏对丹朱的心情很复杂,说不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虽然丹朱是她唯一的骨肉,但在叶氏眼中,那不过是一个害死了丈夫的病秧子罢了,而且,只是一个女孩儿。
若丹朱是个男孩儿,她便不会这样恨了。
“对了,我已经叫顾绮去书院唤兰庭赶紧回来了,你没见过那孩子,顶顶懂事的一个好孩子。三个人里头就数他最孝顺了。”
季夫人摆摆手,“用不着这样着急,孩子读书呢,别耽误了他的功课。”
“只一两日,不打紧的。”
但季夫人还惦记着丹朱,“既然孩子病着,我这做姨母的怎么着也得去瞧瞧才是。要是我说,你要不放心的话,跟着我一块儿去晋阳好了。”
她环顾四周,“你这屋子倒比庵堂还要素净了。”
叶氏道了声阿弥陀佛,“我一个寡妇哪里能随便出门,你也不想想我那婆婆从来不是个好相与的,只怕我公公也不会同意的。”
“再说了,我得守着兰庭呢。”
“可怜你整日守着这么个冷冷清清的院子里。”
若是别人这么说,叶氏只怕要生气了,可这话是她的姐姐季夫人说的,她便不敢再生气了。
因为这一切都是她自个儿挑的。
“倒也不用可怜来可怜去的,我如今只指望着兰庭一个,等他大了,我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倒也不见得,谢老太爷瞧着身子可还硬朗着呢。
那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