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霜凌终于累了,停下手,咯咯笑起来,先是坐在尸体上吃吃地低笑。
乌黑润感的砚台此刻成为一件杀人的钝器,砚面还勾着一块血肉模糊的皮,而男人的半个脑袋都已经被砸开,浑浊的脑浆混着迸裂的血红,飞溅得极远,满地都是白的,黄的,红的液体混杂,连一只眼珠都碎在满地的血滩中。
兴许眼珠的碎渣粘在陈霜凌的领子上和脸上也说不定。
空气中弥漫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臭味,她慢条斯理直起身,绣花鞋踩着一地的血水,血液黏连着鞋底,诡异地发出如细雨落春水般令人愉悦的声响。
陈霜凌胡乱摸了把脸,妄图让视线别这么混沌,可无论再如何,却依旧只能露出小半张脸的原本肤色。
“啧,”陈霜凌厌恶似的甩了甩手上的黏稠,如小姑娘撒娇一般娇嗔,但无济于事,那些血液依旧附在手心中,沿着手上的纹路滑过,像是掌纹一寸寸被割裂,血汩汩流下。
好在她倒也并没有为而生气,反而是先伸手拉过那支烟杆子,又将蜡烛的火舌舔过烟草。
“没有灭掉呢,真好。”
踏着湿漉漉的地板走向门口,顺带随手拖了把椅子。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毕竟也是杀过人的,段绪年并没有生理不适,但惊愕是分毫不减。
陈霜凌脚步一顿,别过血淋淋的头,温婉一笑:“段姑娘的爱宠,真别致。”
她再三克制把段绪年打死的冲动,暗里将自己的皮肉掐出血。
夜幕中,红绫下蹲用手肘顶住云舒的脖颈:“姑娘,她什么都没听见。”
云舒不省人事,似乎被打晕了。
“嗯。”陈霜凌笑道,“好极了。”
动静引来了沈府的人,陈霜凌知晓他们也在利用段绪年的错误执念杀死自己,因而并没做什么解释。
椅角一路被拖在小石板阶上,噪音听得人心里抓毛,在地面上划出逶迤的血线,
陈霜凌将椅子一搁,在院子里坐下。
她就那么把手臂往椅扶手上一搭,倾着身子支颐,衔着烟斗,将干净的那半面脸露出来,发丝黏连在她的脸上,血珠顺着精致的下颌骨滑下,滴在衣裙。
为首的妇人见到院子中隐隐绰绰的身影,闻到不寻常得腥味,起先愣了一下,随后立马招呼后头握着火把跟上来的小厮围住场地。
那时,椅子上的人依旧岿然不动。
等众人围成一个圈,火光潋滟笼着这方寸之地,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甚至有胆子较小的女眷当场哭出来:
“这是什么?”“杀……人了?”“怎么回事?!”“她做了什么?”“屋里的人呢?”“好多血啊!”惊叫混杂着哭声和呕吐,单是这么听着便觉得像一条铁链勒住自己的脖颈。
一个血人吐了口烟,慵倦地靠着实木椅,听见动静,娇娇妖妖笑了一声,慢条斯理捻下发丝黏连的血珠,抬头扫视了一圈,鸽血红的耳坠晃晃悠悠,还甜腻腻地问道:
“来了?”
随着抬头的动作,整张脸也彻底暴露出来,鲜血糊得人几乎看不清她的五官。
霎时,空气都静止了一般。
这确实是个,令人作呕的场面。
……
“你怎么?”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女人颤巍巍的开口。
沈夫人勉强定了定心神,语气尽量温和:“你这一身血怎么回事?刚刚发生什么了?”
陈霜凌还没回答,人群突然传来一句爆喝:“报官啊,她杀人了!”
陈霜凌没有说什么,官兵很快来了,将血人围在中间,她只拎了拎自己湿透的衣袖,提出一个要求:
“我换件衣裳,有人反对么?”
无人说话。
她径直转入屋里,长腿跨过未干的尸体,朝桶里洗了手和脸,向柜子中拿了件淡色衣物,小猫不知何时趁乱跃进来,正舔舐一地的脑浆,满足地发出咕噜声。
没过多久,她便正大光明踏出屋,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优雅又温柔,和方才的判若两人。
云舒被吵醒,在后头快哭出来,揪着红绫的衣袖迫切又小声地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红绫不便将此事告知,只睨了人一眼,拂袖离去。反倒是沈择清在不远处意味深长看着云舒,同样默然不语。
陈霜凌被两名官兵粗鲁地扣着肩,半拖着将她带入狱中长廊。
这里暗无天日,空气散发着潮腻的霉味,手掌大小的蜘蛛几乎随处可见,偶尔传来几人受刑过后的□□与大量蠕虫啃食不知名肉类的咀嚼声,一小扇木窗透出刺眼的光芒,格格不入地像是强行画上去的。
和陈霜凌一样,与周遭完全违和,她在这一抹浅浅月光的笼罩下,脆弱易碎。
行至一所牢门处,她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