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后手,又留我做什么?我是这般无用的人。”
“同情你。”陈霜凌道,“心疼你与你的母亲,所以想帮助你。”
沈知荇那一刻确实愣了,许久之后,才说:“同,同情我?你?”
“是啊。”她语气平常,“难道只有你的母亲和沈府才能给予你关心吗?”
沈知荇不知作何解答。
陈霜凌实在真诚,好像真的有认真为她想过。
“今日我失言,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陈霜凌又为她搭了脉,顺带往她袖里放银子:“宽心。”
这两天她觉得自己就像散财童女。
*
街道喧闹,红绫实在不知道挑什么书好,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闹腾腾的杂乱摊子中,有那么一瞬间想劝主子把陈霜凌杀了。
然后就有个小小的、圆圆的脸从她下巴处探上来,非常努力且艰难地对红绫说:“姐姐,要不要看看我卖的话本,包好看,包有趣。”
红绫揣着剑,沉默良久,低头定定望着这女孩忽闪忽闪的睫毛,一本正经道:“几日不出门,原来当下的姑娘,已经这么矮了。”
……
这句话像一道天雷狠狠朝卖书小女郎劈下,把她从头到尾炸了个遍。
红绫见她黑葡萄似的眼睛渐渐蓄起水雾,然后“哇——”哭了出来。
“呜呜呜……你怎么攻击我啊,我才二八年华,你知道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在外做生意多不容易,你有没有道德有没有良心?”
红绫决定今天晚上吃一个葡萄。
周围人听见哭声看过来,红绫有点烦,揉了揉眉心,不耐问:“你打算怎么办?”
对方立马止住哭声,闷闷道:“买我的书。”
红绫今晚想吃一盆葡萄。
然后半推半就地把半个摊子的话本都买了回去,小姑娘还贴心给她准备了大布袋。
她托着装满话本的袋子回去,直接把陈霜凌气笑了。
她翘着腿,单手支颐,另一只手翻了翻这群封皮花花绿绿的玩意。
陈霜凌懒懒掀起眼皮,盯着红绫看,缓缓吐出几个字:“这些书,赏你了,这两日就看完。”
这堆书定然是送不出去的,陈霜凌叫红绫想个办法,红绫没给人送过礼物,好半天才想起曾经喜欢送礼结识好友的姑娘会把自己眼睛蒙上,在房内摸索到什么礼物就送什么。
陈霜凌觉得很有意思,让她照做。
红绫依言,摸到个大方盒。
马车碾过街道落花,街灯影影绰绰,晕染出淡淡的光,陈霜凌进了家茶楼,包好两袋碧螺春。
大门还未落锁,陈霜凌赏了看门小哥一袋银子,兀自进里头去了。
那间屋子灯烛点点。
陈霜凌缓步凑上前去,规矩地扣了扣门扉,两长一短,才启门探头。
后者从书册中抬头,带着一些茫茫然的、沁着水雾的湿意。
“回来了?”嗓音喑哑,在夜晚的缱绻里显得有些暧昧。
“嗯,回来了。”陈霜凌晃了晃手中的食盒,把手挂了两只香囊,里头裹着刚带回来的茶叶。
“梅花糕,特意留的。”陈霜凌伸手把食盒搁在一旁小桌上,身影笼罩着“噼啪”轻响的烛火,阴影在白愈的脸上。
她又翘起嘴角,道:“带了礼物。”她让红绫把盒子送上,在白愈面前打开。
是一颗人头。
陈霜凌:“……?”
先前房间内点了香,没有闻清楚,现在弥漫出的一丝血腥味直接凝固她的笑容。
她无措地抬头,白愈依旧笑意款款,只是清楚地看见血淋淋的头时,瞳孔明显颤动一下。
陈霜凌若无其事般把盒子盖好塞给红绫,对方捧着盒,默默退后。
她又望白愈,对方点点头以示回应,场面和谐得恰到好处。
“咳。”她清清嗓子,“我知道你喜欢梅花糕。”
白愈睫羽轻轻一颤:
“……多谢。”
面上还是那幅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总觉着那包藏疏离的从容中裂开了一脉缝隙,淅沥斑驳的光影渗透出来。
不亮。
破碎得像是随时会湮灭在黑暗里。
二人都以为彼此会坦白些什么,但又都在沉默。
一个是习惯性的少言寡语,另一个是等待对方率先露出破绽的按兵不动。
最后陈霜凌耐不过,在书桌旁坐下了,照着算学书的题“啪嗒啪嗒”拨起算盘。
挨着他。
白愈见此,伸手够了一沓宣纸,供她演算。
许是这烛光太朦胧,许是这夜色太寂静,陈霜凌轻轻侧头,目光若有若无触及着对方的颜。
那边似乎注意到这流连的注视,温声